那幾年恰逢西郅天時地利,一年較一年地國富民強起來,也不知是命數如此還是如何,總算給這單大人撿了個大便宜去。
不多久,皇后誕下皇子,大富大貴可喜可賀。
又過三年,皇子一夜間下落不明。大約是有誰看中了尚書這熱乎板凳,單凜入獄,死於冬末春初交匯之時。
李言瑾只當單凜是個故事裡的人,那故事帝后王孫一應俱全,合起夥兒來把好端端一個人給弄死了。
不過如此。
李言瑾沒問過魏川冶究竟是何時著手查元翊的,他只是懊悔,當初元翊留下錦囊拍拍屁股走人時,讓他走了便是,自己竟還硬闖皇宮把他給挖了回來,當真可笑。
“單凜從前殺了的多少人我亦不知,不過,他在殿下眼皮子底下碾死過多少人,殿下貴人多忘事,大約也是忘了的罷。”囚車裡沒有可坐之處,王衿近乎半躺在裡頭,腦袋卻豎得直直的,怡然自得得甚是駭人。
自那以後,凱旋之師儼然成了送葬殯儀,李言瑾不讓眾將士披麻戴孝,自己卻一襲白裳,在湖邊撒了糧米與紙錢。莫決心力交瘁,不再揚言要殺元翊,只是無知無覺地跟著李言瑾走了七日。李言瑾不明所以便問他,莫決道:“珊兒那丫頭定是最最跟你。”
頭七期間,李言瑾未曾見過元翊,光是知他在那處,心中便亂成一片,元翊亦不曾說過要找李言瑾,半句話沒有,跟死了般悄無聲息。光這麼僵著。李言瑾或隱隱期許能來個契機,亦或他五哥李言亭能挺身而出說句話,誰知李言亭只是坐在馬車裡,全不顧元翊死活,倒看得開。
一個在前頭騎著高頭大馬,一個在後頭獨坐囚車桎梏,也不十分奇怪,時候久了李言瑾都要忘了元翊仍在同行之中,犯迷糊地當此人已先且回京。
一日,李言瑾想問魏川冶件無關緊要的,回過頭去叫了他一聲,才見魏川冶不在身側,老遠騎馬走在最後。魏川冶眼毒,見李言瑾瞧他,便上前問有何吩咐。李言瑾正瞅著囚車發愣,不曾搭理。
囚車那面,坐著一個元翊,一個單凜。
魏川冶嘆一聲便駕馬回去,初雲作勢跟上,李言瑾趕緊胡亂勒了韁繩。初雲低鳴一聲,回頭不知又看了什麼,這才聽話。
“您既然忘了,我便替您想想。”王衿一開口,胸脯便劇烈起伏,總有些苟延殘喘卻命尚久矣之感。
“最起初,那是太子少保。這個不用說,單大人當夠了孌童尚書,想來此處跟東郅的皇子殿下玩玩新花樣,該是一時興起選的人罷。再後來他跟你好上,要把病秧子殿下給甩開,又怕讓你察覺,倒是老實了一陣子。接著弄了個半死不活的,便是區區不才在下。”
王衿笑著頓了頓,似在琢磨李言瑾的反應,琢磨夠了才接著道,“殿下該高興才是,單大人……不,元大人關心則亂。只是殿下也得小心著些,我瞧元大人平日還好,妒心卻重,見你跟那伺候起居的兩個小丫鬟親熱,竟將人眼珠子給劃爛了,嘖。”
李言瑾不語,面無不霽。
王衿只得接著道:“下等奴才死了便死了,倒也無妨,只是他又弄死個榮和榮大人,這罪過便大了。師直則壯,你們那時沒個伐西郅的由頭,如何都不好。”
“倒是為我。”李言瑾淡然頷首。他前年與王衿站元府門前罵街之事歷歷在目,只嘆物是人非。
“這你自然不惱他,只是娘娘死了,你還能不惱他?”
“一事論一事,珊兒之事自然要徹查,卻與你無關。”李言瑾說完甩甩袖子走人。如何徹查,他心裡卻是沒底。雖說宮裡對查處怪死之事向來有套法子,但說白了不過是對嫌疑之人嚴刑逼供,如今那人成了元翊,李言瑾便束手無策,只得回宮再作計較。
“等等。”王衿見李言瑾要走,一時著了慌,大叫道,“你就不奇怪我為何如此恨你二人?”
李言瑾愣了愣,旋即微笑:“沒那個閒功夫。”
李言瑾說的倒不是氣話,他當真忙得空不開手來。朝中大小事務上下官員,該處置的得處置,該任免的得任免,回去還得開天祭祖……
至於王衿為何處處與自己作對,李言瑾查了查他的身世,想得半明白半不明白,只是覺著可憐,隨他去了。
王衿四五歲便給賣到胭脂巷裡,說來還在陸施琴家鋪子邊兒上幹了些年頭。起初是舀酒跑堂,長得靈巧些更要給人當樂子使,過了些年明白過來便暗裡頭接些別的活計,總之,這輩子算望到頭了。只是某年某月,窯子裡來了個少爺。
那少爺長得奇形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