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瑾跟邊著兩個侍衛,而另有兩個侍衛再跟著他,走在太湖石鋪就的林間小道上,邊數落著太子李言勳。
除了多年前外公給他爹處死那回外,李言瑾長這麼大給人挾在中間走路的次數真少得可憐。前後四人聾了似的只知筆直往前走,偶有花枝斜插過來也毫不避讓,在李言瑾絮絮叨叨之際,不守規矩的枝椏已被盡數修得平整,八皇子心裡也結結實實地咯噔一下。想來大丈夫能屈能伸,便不與他們一般見識地閉了口。
踏亂了花蹬,繞過了鯉池,又見一軒連著一軒的竹亭,趁著冬時節綠影橫披。跟著這四大金剛,愈是幽玄寧靜之景愈顯肅殺寂寥。四大金剛怕是深知其中心理,特意選了這條路走。莫府多大?後身通向何處?李言瑾一概不知。何況問這四人倒不如問自己來得爽快,乾脆什麼也不打聽,但願這是送他溝洽兄弟情誼去的。
怪還要怪莫府太大。那日元翊走後,李言瑾就等著與他大哥來個經年不見無語凝噎的段子,哪曉得他哥他丈人都不著急,這麼抬頭不見低頭亦不見地在一個屋簷下又過了幾日。其間元翊也未來過。
就在李言瑾全當沒自個兒啥事的時候,來了四個面生的侍衛,看不出打哪家來的,往那兒一站意思明擺了是你八殿下趕緊捎帶上腦袋跟咱走吧。李言瑾橫下一條心,哪怕他們在後山上刨好了坑也非去不可。
花園亭臺盡處是一堵矮牆,西頭闢出條窄巷,依舊是將李言瑾置於正中地走了上百步路,這才見著重像模像樣的月亮門。月亮門後頭有個百尺見方的庭院,石桌石凳旁,枯景栽給擺了個恣縱的樣子。
這地方不像給李言勳備的,倒有幾分他五哥李言亭的脾性。李言瑾心中暗暗計較其中利害。
四人引李言瑾到了裡頭一進的一間屋子,替他放好擋風的簾子,才鎖上門走了。
這麼一小間安了五六個火盆,烤得李言瑾暈暈沉沉,沒一會兒便坐在椅子裡睡著了。醒來時天色暗了下來,隔壁透過燈光傳來不大不小的說話聲。
“落之,他什麼都沒對你說麼?”是李言亭的聲音。李言瑾屏息聽著。
“他對我仍是很戒備。我們也不常說這些事。”元翊冷淡地道。
“這八弟……”李言亭嘆了口氣,“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事不關己地扮家家過日子,不厭煩麼。若你對我有對他半分,我早什麼都跟你說了。”
“你以為我會聽?”
“所以不曾告訴過你。不過這會兒李言秉和陳芍烈將父皇逼入絕境,兩人忌憚那老狐狸奸猾,遲遲不敢動他,但誰都該瞧出來了,父皇手頭已空,此刻是甕中之鱉,只能等真太子殺回去給他報仇收殮。大哥那是立廢同詔,太子印不在他手裡,二哥出家了,也不可能是他,三哥四哥給老六燒死,先死的都不過是些無足輕重的擺設罷了,老七也是一樣,老九牙還沒長全,又是杏妃侄女所生。你說太子印在誰手裡?你可還是不關心?”
隔了有一會兒,誰都沒說話。
“我不是。”李言亭的聲音微不可聞,“李言瑾不能死,因為這個皇帝他非當不可。說起來,他能活到今時今日,還不是虧了我擾亂李言勳的視線,另其不敢輕舉妄動。父皇大約也是覺得我只有這個用處……你不謝我麼?”
“嗯?所以?”
“是了是了,你只要報了仇,誰王誰寇一概不管。我總是當你喜歡他,不捨他……那一會兒李言勳面前,你打算怎麼做?”
“這與我何干?”元翊這樣不冷不熱的語氣,是李言瑾從沒聽見過的。
作者有話要說: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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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能仁·唇戰 。。。
那頭元翊與李言亭又談了一陣,聲音漸次小了下去,因而李言瑾悄然挪到了門邊。卻聽李言亭對元翊柔聲說了句話。
他說:“落之,我替你把衣裳穿好罷,你若想這副樣子見那兩人,我可不答應。對了,落之,先前忘了告訴你,隔壁房間裡一直有人在。”
有些聲音是頂容易讓不想聽的人聽漏的。好比壓抑而急促的喘息。
李言瑾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門鎖嘎嘞一聲被開啟,小丫鬟飛快地進來上了燈,復又退了出去。
李言瑾背光坐在椅子裡,雙目微闔地望著進來的莫決,李言勳,李言亭和元翊,一動不動。
“八殿下,失禮了。”莫決沉聲道。
李言瑾沒聽見,只是探究地盯著元翊看,元翊在見到他的那一瞬,驚訝地睜大了眼,卻又立馬像沒李言瑾這個人似的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