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潘三,他就不忍收拾你了。”蕙芳道:“你何不試試他?他在你這裡,就想收拾你,也不敢的。”春航笑:“一發胡說了。”忽然跟班的來請,道:“房師楊老爺有要緊話商量,就請老爺過去。”春航即吩咐套車,換了衣服去了。
蕙芳此時閒著,一人在寓裡也悶,唯有到各相好處走走。
春航去了,蕙芳正走出來,忽聽得咭咭咯咯之聲,一回頭看是三姐。蕙芳笑面相迎,三姐也笑盈盈的說道:“好幾天不見你來。”蕙芳道:“我倒天天來的,就不見你出來。”三姐道:“老爺出門去了?”三姐把蕙芳腰間的表套子看了一看,道:“這個我也會做,我還會做戳紗的荷包。”蕙芳笑道:“何不賞我一個?”三姐笑道:“我的東西不給人。”蕙芳道:“將針線給人,也不要緊。”三姐瞅了他一眼,問道:“你今年貴庚了?”蕙芳道:“十九歲了。”三姐道:“倒與我是同庚,只怕月分總比我小,你是幾月?”蕙芳道:“三月。”三姐道:“我比你長,我是正月。”蕙芳道:“你是我的姐姐,我以後就叫你為姐姐。”三姐笑道:“我不配。”蕙芳道:“我又冒失了,我原不配做你的兄弟。”三姐道:“我說我不配,你有什麼不配呢?你肯叫我姐姐,我就叫你兄弟。”便介面叫了一聲:“兄弟!”蕙芳也叫了一聲:“姐姐!”三姐又道:“我前日真怪你有點冒失,怎麼你問起潘三那事來?這事幹我什麼事,那是你姐夫做的事情,與三兄弟報仇,我瞧還沒有瞧見潘三是什麼樣兒呢!這句話你若問了別人,只怕就不好。幸虧是我,我因為是你問我,我所以不肯惱你,若第二人我依他麼?
兄弟,我明日送你對荷包,你只別告訴人說我給你的。你若說了,惹得這個又來要,那個又來討了。”蕙芳謝了。又立談了一會,各自散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十回
改戲文林春喜正譜娶妓女魏聘才收場
話說春航已聘了蘇侯的小姐,只等七月七日完畢婚姻。五月過了,正是日長炎夏,火傘如焚。
且說劉文澤補了吏部主事,與徐子云同在勳司,未免也要常常上衙門。這些公子官兒,那裡認真當差,不過講究些車馬衣服,藉著上衙門的日子,可以出來散散。戲館歌樓,三朋四友,甚是有興。一日,文澤回來,路過林春喜門口,著人問了春喜在家,文澤下了車進去。遠遠望見春喜穿著白□絲衫子,面前放著一個玻璃冰碗,自己在那裡刷藕,見了文澤,連忙笑盈盈的出來。文澤道:“你也總不到我那裡去,你前日要我那白磁冰桶,我倒替你找了一個,而且很好,不大不小的,我明日送來給你。”春喜道:“多謝費心,我說白磁的比玻璃的雅緻些。”文澤看了書室中陳設,便道:“你又更換了好些?”
春喜道:“你看我那幅畫是黃鶴山樵的,真不真?”文澤道:“據我看不像真的。”春喜道:“靜宜給我的,他說是真的。”
文澤笑道:“若是真的,他也不肯給你,知你不是個賞鑑家。”
春喜笑道:“好就是了,何必論真假。”文澤見春喜兩間書室倒很幽雅。前面一個見方院子,種些花草,擺些盆景,支了一個小卷篷。後面一帶北窗牆子內,種四五棵芭蕉,葉上兩面皆寫滿了字,有真有行,大小不一,問春喜道:“這是你寫的麼?懸空著倒也難寫。”春喜道:“我想‘書成蕉葉呢文猶綠’之句,自然這蕉葉可以寫字。我若折了下來,那有這許多蕉 葉呢?我寫了這一面,又寫那一面。寫滿了,又擦去了再寫。
橫豎他也閒著,長這些大葉子,不是給我學字的麼?我若寫在紙上,教人看了笑話。這個蕉葉便又好些。我還畫些草蟲在上面,我給你瞧,不知像不像。”便拉了文澤走到後面,把一張小蕉葉攀下來,給文澤看,是畫些蜻蜓、螳螂、促織、蜂蛛各樣的草蟲。文澤笑道:“這倒虧你,很有點意思,只怕你學出來,比瑤卿還要好些。”春喜道:“瑤卿近來我有些恨他。他的畫自然比我好,但他學了兩三年,我是今年才學的。春間請教請教他,不是笑我,就是薄我,問他的法子,他又不肯說。
近來我也不給他看了,他倒常來要我的看。我總要畫好了才給他看呢。我問靜宜要了許多稿子,靜宜說我照著他畫,倒不要看那芥子園的畫譜。”又笑嘻嘻的對著文澤道:“我與你畫把扇子。”文澤道:“此時我不要,等你學好了再畫。”春喜道:“你們勢利,怎見得我此時就畫得不好?你若有好團扇,我就加意畫了。”說罷就跑了進去,拿了一柄團扇出來,畫著一枝楊柳,有一個螳螂捕蟬。那翅張開,一翅在螳螂身下壓住,很像嘶出那急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