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叫人,琪官道:“不用,跟我的人就認得,他在藥鋪裡當過夥計。”琪官即叫那人進來,把這四味藥給他認,那人看了,便說道:“這味是牽牛,這是獨活,這是芍藥,這是防己。”琪官拿起筆來寫了,卻想不出意思。素蘭道:“他離開了你,便是獨活了,我懂得這一味。”蘭保道:“防己是防自己的身子,好叫你放心。那兩樣實在想不出來。”
子玉含著眼淚道:“玉儂的心事全見於此,這芍藥一名將離,言進了華府是已經離的了。既離了,自然是獨活了。獨活在華府中,難道浮沉俯仰與眾人一樣?自然自己必定小心謹慎,刻刻預防,守身如玉。這牽牛沒有別的解法,必定是七月七日回來,約我來一見,是織女、牽牛相見之期了。”素蘭道:“是極,妙極,你猜的一點不錯,正是這個意思。玉儂的心思,與人不同,他若寫封信與你,猶恐被人看見:且萬苦千愁,也難下筆,倒不如這個意思好。若到七夕,你是必到我這裡來歇一天。我們進去,還要把你今日的情形,講給他聽,也不枉了你這一片苦心。”說說講講,三人殷殷勤勤的安慰,子玉也只好忍耐住了。琪官是與子玉初次盤桓,因見子玉的丰標,十分羨仰,怪不得玉儂心上只有他一人;又看他如此情重,正如新婦須配參軍,只可惜緣分淺薄,會少離多,始信蒼天之磨折人也。
又對子玉,把從前魏聘才同船,一路在舟中下作的模樣講了好些。忽又想起奚十一來,復咬牙切齒的罵幾句。素蘭讓子玉吃飯,子玉心緒不佳,便要早回,辭了一徑回去,車上便覺四肢不舒起來。
到了家中,見過顏夫人,便到書房躺下,自言自語,忽嘆忽泣,如中酒一般。次日即大病起來,心神顛倒,語言無次,一日之內,哭泣數次。初時見有人尚能忍住,後來漸漸的忍不祝見了他萱堂,也自兩淚交流,神昏色沮的的模樣。顏夫人當他著了邪病,延醫調治,甚至求籤問卜,許願祈神,一連十餘日,不見一毫效驗。一日之內有時昏憒,有時清楚,昏憒時糊糊塗塗,不聞不見的光景;清楚時與好人一樣。睡夢中囈語喃喃,有時叫玉儂,有時喚香畹,有時大罵奚十一、魏聘才諸人。顏夫人十分著急,顏仲清、王恂三天兩日常來看視,心中雖是明白,卻也無法可治。二人商量,又不好對顏夫人講,只好婉言解慰而已。顏夫人每聽子玉睡夢之中,必呼玉儂二字,心上便疑心子玉在外有什麼勾當,便當玉儂是個女人,心有說不出的隱情;因又想子玉不常出門,出門必有云兒隨去。一日便喚雲兒來細細追問,說:“你跟少爺出去,到底在些什麼地方?那玉儂是誰?還是娼妓呢,還是什麼樣的人?”雲兒起初不招,只說:“少爺出門,無非是怡園,及王少爺、史少年幾處,並沒有見個女人。小的如撒了謊,今天就活不過。”顏夫人想道:“好好問他,他必不肯認。”遂命家人拿了板子,吩咐著實與我打著問他。雲兒見要打,只得跪下磕頭說:“實在是有個小旦,名字叫作琴言,少爺常去找他,見了面,兩人也是哭的時候多,笑的時候少。就是五月裡,有一天說是到怡園徐老爺處,也是假的,就同了那個小旦,還有一個也是小旦,在東門外運河裡遊了半天,也是哭了半天。小的在船頭上,別樣話是聽不見的。前日少爺到了那個小旦家裡,那個小旦說起琴言進了什麼華公府裡去了,又把那個小旦給少爺留了一個紙包,小的卻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少爺就在那裡哭起來。他們勸住了,回來就是這個樣子。小的沒有一句謊話。至於別樣的事,少爺是一點沒有的。”顏夫人聽了,十分有氣,便罵雲兒道:“你就該結結實實的打。為什麼不早告訴我,直到要打才講。
若不看你還說實話,今日就活活打死。”喝退雲兒,心中便恨起這個兒子來,年紀輕輕的,就如此荒唐。若說為了一個小旦,何至於就害如此大玻越想越氣,欲要教訓他一番,又看他病到如此;且自己也四十歲之外的人,止此一子,今病到如此,即教訓也是無益。萬一因這一番教訓,再添了病,更難治了,莫若待他好了再說。左思右想,便請進李元茂來,問其底細。
李元茂道:“小門生沒同出去過,琴言不琴言,我也不得而知。
我去年聽見魏老聘常常贊那琴言,世叔就有些留心。到今年正月初六,會館團拜那一天,世叔看了琴言的戲回來,又聽得他們說好,以後的事,小門生實是沒有見聞,要問魏老聘才曉得他們的細底。”顏夫人便叫門上許順,到華府請魏少爺過來有事相商。聘才卻不曉得是這件事,近來與子玉頗覺疏遠,竟有一個多月不來。今聞顏夫人相請,道是有些好事與他商量。隔了一日,便服御輝煌的出城,到了梅宅,見過了顏夫人。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