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走村串戶的豬郎中的標記,平常時上頭掛著一個裝了可吃一餐兩餐乾糧的小布袋,要緊時擎在手上,便是對付惡狗或冤家對頭的應手武器,而劁豬的小刀子則插在用麂子的皮縫製的小袋子裡別在腰間。陳武也帶了一條齊眉高的紫檀木棒,其硬度僅次於生鐵。雙方把並不客氣的話說完,以‘文’的方式調和不了所爭執的核心問題之後,在有幾十位山民圍看的空場地上開始了過招。
第一場比試是“頂棍”。雙方共用一根棍棒,各抓住棍棒的一端,頂在自己的下肚角上,蹲下弓箭步,發勁用力,看誰頂得贏。頂棍一靠力氣,二靠樁功,互不傷害,這大約相當於在桌面上“扳手腕”的方式,是很文雅的比武。如果以這種方式來結束爭鬥,對雙方都是天大的好事,只可惜一般人都做不到。陳武和小劉咬緊牙關,腮幫子鼓得象咬了個皮球,臉憋得如豬血染了一樣的通紅,互不相讓。在圍觀的人們的喝彩聲中,陳武兩次把小劉頂得仰翻在地。
小劉年輕氣盛,滿有把握而來,本不將陳武放在眼裡,矛盾又是由自己挑起,在眾人面前如果服輸,臉面也不知往哪兒放。他又羞又惱地說:“頂棍只是比死力氣,算不得輸贏。你若是不讓出地盤,咱用真工夫說話。”所謂“真功夫”就是打了。此時,陳武也只好迎戰。
雙方各執自己的棍棒,擺了一個預備式,算是行禮。小劉首先動手,兩腿站弓步,雙手握棍一個左平掃,打出一招“攔腰棍”;陳武兩腳碾地,兩腿半蹲,雙手握棍前推,一招“悠棍”“當”地將小劉的棍擋住。小劉略微轉體,棍頭回轉,一個右平掃,又被陳武擋開。小劉後退一步,向右轉身,雙腿成右弓步,兩手持棍隨身體壓向陳武;陳武兩手倒把由前向上往後舉臂架棍,一招“上步架棍”,又是“當”地一聲,架開了小劉的“砸棍”。小劉左手脫棍,右手持棍朝陳武胸口便刺,這一招叫“仙人指路”;陳武身子稍轉,站一個虛步,棍由左向右將小劉的棍撩開,反腕一個斜搗,一招“追蛇入洞”,用了七分力,“咣噹”響了一聲,小劉的棍便被打落在地。
(12)
這一連幾招都是小劉進攻,陳武只是招架。小劉看陳武招式從容不迫,心裡便開始發急,從地上撿起棍子,掄起一個半舞花,一記“玉女穿梭”朝陳武頭上眉心戳將過來;陳武挪開步,掄了一個全舞花,棍繞頭一圈,一招“撥雲開天”叉開了小劉的棍。小劉越打越快,握棍掄起一個縱舞花,雙手託棍朝陳武陰襠挑去;陳武知道這叫“撩陰棍”,是挺狠毒的一招,不敢怠慢,兩腿騰空避開來棍,轉身抬腿提膝,掄了一個半舞花倒把,向下撥開了對方的棍,這叫“猿猴戲妖”。小劉隨即將棍棒上舉轉變成一個劈頭蓋腦的“千斤砸”打向陳武的腦殼;陳武跳後一步,握棍護頭擺磕,一招“烏龍翻江”給自己解了圍。小劉旋風似地轉體一整圈,將雙腳落了一個叉弓步,棍頭向上刺,來了一招“回馬刺咽喉”,也被陳武扭轉身體,雙臂夾棍朝後下方斜著搗出,使了“呂布託戟”搗棍開啟。
打了這麼多回合,陳武吃準了小劉的套路,無非是掃、挑、扎、砸幾招,覺得自己應付有餘,便有些大意鬆懈,更沒有主動進攻將小劉打翻在地讓他不能還擊的想法。他想再接幾招,讓小劉明白對方是在讓他,自己停止攻擊,雙方得一個平手,面子上都好看,以後互不侵犯也就罷了。倘若稍稍發狠,可能只要一招便可結束爭鬥而使小劉永遠不敢再來冒犯。就在小劉兩腳向前縱跳一大步、雙臂高舉棍棒從頭上一記“騰空劈棍”打下,陳武雙手將棍舉過頭頂準備以“孫聖降妖”接招時,沒提防小劉竟然雙手棄棍,空著身子撲向陳武,一下子將陳武撞了個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與陳武把小劉從身上推開的同時,一柄尖利的小匕首刺進了陳武的腹腔。
這是小劉腰間別著的麂皮袋子裡暗藏的、山上獵人常用來剝麂子、野兔皮子的小匕首。
匕首還插在陳武的腹部,傷口汩汩地向外冒血。圍觀的人們“哎呀”、“啊呀”地亂叫,有的人在指責小劉使用暗器不光明磊落,但誰也不敢上前扶持陳武。陳武沒有立即拔出匕首,他知道自己受了致命重傷,如果立即拔出匕首,鮮血毫無阻礙地噴湧而出,自己死得更快。他咬著牙,掙扎著站立起來,揪住有些發呆的小劉的前襟和一隻胳膊,將他狠狠地摔在地上,沒容他翻過身,抄起自己的檀木棍,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向小劉的後腦勺劈去。
小劉輕輕地哼了一聲,身子抽搐了幾下,再也吐不出氣來了。
陳武在被抬回家的路上也嚥了氣。
(13)
陳武死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