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了好多路,一直越過大明門,還往南行,進入南城。南城街道多為雜亂淺窄,東方仁的功架更顯得勝過田義,有時候在街角等待一會,才見田義追上來。他們在南城左穿右插,幾乎走遍所有街道衚衕。東方仁還沒有流汗,田義已經開始氣喘,說道:「前輩帶田某兜圈子,究竟有何目的?」東方仁笑而不答,只是打個手勢,便越過南城圍牆,前往城郊之地。田義早已力竭筋疲,但是難得一見東方仁,即使硬著頭皮才恰巧越過城牆,亦不吝嗇力氣,繼續緊追。
最後,他見東方仁在某家平房頂上,面南盤膝,白髮白髯隨風飄揚,儼如仙人。
田義不齒背後偷襲,佇立於東方仁背後,說:「田某技不如人,敗得心悅誠服。可是職責所在,無法不追纏到底。」東方仁卻道:「你我年齡相差不遠,不必以前輩後輩稱呼。你賞面的,就叫一聲兄弟;不賞面,直呼跛老爺好了。」田義沉吟半響,拱手道:「雖然我倆各為其主,但是能稱呼一聲東方兄,田某死而無憾。」東方仁瞧見月照的影子,見田義果真拱手躬身,並無半分虛假,便說:「田老弟,當日張兄也如此稱呼老夫,而你們都是頂天立地的真英雄!」
田義聽見對方字字鏗鏘,自己卻難提中氣,二人武功高下立見,也無謂急於一時送死,遂開懷笑道:「田某得『舉世無雙』稱一聲兄弟,讚一句真英雄,當真三生有幸。可是東方兄隱沒多年,眾人以為你急病逝世,此時卻現身皇宮,究竟這些年來,發生了甚麼事?」
東方仁大笑幾聲,卻帶幾分悲涼,聽得田義心酸,才說:「十三年前,張居正老弟病重,老夫便引『瀕湖山人』李時珍為他診斷。豈知亦判為死症,後來李時珍大夫的弟子李回春,就是江湖中人所稱的『妙手回春』,偏不信醫治不好腸熱病,私自替張老弟治療起來。但是當時的李回春還沒有學滿師,醫術還及不上李時珍大夫高明,張老弟始終活不過一年。張老弟臨死之前,知道自己仇家林立,死後定遭算帳和陷害,於是拜託老夫照顧家中孤小。然而老夫有負所託,只救得麼子,就是張靜修,復光。後來老夫為了保住張家命脈,決定裝作暴斃,自毀相貌,好照顧這小夥子。」
田義道:「田某明白,東方兄號『跛老爺』,就是取斷手足之情,了斷前塵的意思吧。」
東方仁笑道:「田老弟武功了得,腦袋亦很靈活。可惜皇上除了倚重你,更倚重張誠這等小人。老夫按捺不住夫子之心,讓他們受些教訓。老弟可以安心,那兒不過兩、三丈高,小皇帝在半途才摔到地上,不會有性命之虞。」
田義無奈笑道:「話雖如此,東方兄始終有損龍體。無論如何,你我兄弟相稱也好,仍難逃一戰。」
東方仁伸手示意停止,道:「你的武功比不上三弟和少林正字輩三位大師,武當掌門靈虛道長,以及劍舞門公孫門主皆比你優勝三分。二弟、四弟和應生的武功亦長足不少,他們也勝你一分。如今紅葉和她的師姐學懂劍舞訣,假若公平對決,勝過你的又多兩人。『三寶真經』記載的武功恢宏廣博,可是過於龐雜,不夠精深,反害得修練者難以成為絕世高手。如果田老弟專注修習一門武功,成就定比現在更大。」
田義笑道:「多謝東方兄指教。但是按言下之意,雖然東方三爺已死,但是世上能勝過田某的高手,還有十數人?」
東方仁道:「除此以外,劍舞門還有一名弟子,他日可望與你爭長短。另外全真派、崑崙派等大派雖呈式微,可是幾個後起之秀,亦不容忽視。例如全真派的虛穀道人、崑崙派的蕭盛、峨嵋派的俗家弟子長孫缺,皆屬青壯之年,不過五年十年,也可成為一代高手。哈哈,如果還要數算,非算到天明不可了。」
田義放眼天嶺,道:「雖然東方兄謙稱退出江湖多年,但是對於江湖之事,還是瞭如指掌。今日得賢兄指點,田某才知是井底之蛙,得來閒時,應到各地遊歷,增廣見聞。否則光練就一身武功,無用武之地。」
東方仁遙望東方的白線,說:「所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江湖乃臥龍伏虎之地,武林總是人才輩出,說不定天下間,已有比老夫更厲害的人。再者人生苦短,咱們目光有限,就算走跛雙腳,也難以盡覽天下。可是正如田老弟剛才虛心請教後,不是從老夫口中得知不少武林訊息嗎?古時足不出戶,而知天下事者,比比皆是。太祖高皇帝亦不過凡夫俗子,沒有千里眼、順風耳,可是他平定天下後,不是安坐宮中龍椅,而天下大治嗎?田老弟,要是皇上和你學懂此道理,老夫就不枉此行了。」
田義明白東方仁要離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