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左右的大事。師父亦不是怪責你,只是擔心你的安危。大哥走了,三哥都走了,東方幫再不能再少一個人物,否則誰來領軍,守護百姓……衡兒,那女子是何許人?」
「回師父,剛才弟子離去,就是要帶她回來。她是韓太白的未婚妻,叫楊再惜,已懷有韓家骨肉。但徒兒趕到揚州時,韓家已遭滅門,韓太白則離家未返,失蹤多時,韓家上下只有她匿藏起來,避過一勢。徒兒已試探過,她不懂武功,殺人兇手多半另有其人。」
東方智嘆道:「難為三哥枉死,還害眾兄弟負上不義之名,無法替三哥洗冤……衡兒,若果下次是為師犧牲,蘇州就交由達兒看管。但他這不肖子不長進,不學無術,一時三刻難掌幫務,所以你要趕緊練好武藝,學會生意,像高、吳兩老當初輔助晧兒一樣。然而當務之急,還是找人替補揚州主管。可是秀兒向來不插手幫務,應生又……衡兒,明天召開大會,該是時候讓你出席,順道從旁提點達兒。」裴衡拜東方智為師,已有十年,從沒見過對方如此凝重,可見東方禮之死,對幫會的打擊何其重大。
他忽然想起新線索,道:「師父,楊姑娘曾見過剛才的紅衣女子,還知道她名叫紅葉,對韓家有恩,與韓太白相識。」
東方智「啊」的一聲,卻不以為然似的,道;「她會救三哥,大概不是兇手……但三哥臨終時與她交談,還是派人追查較好,說不定可知三哥遺言。咦,你胸口怎麼滲血?」裴衡望見其胸膛,才知外衣染了血跡,自己還懵然不知,抱拳道:「徒兒只是舊傷未癒,剛才趕路又弄破傷口,但沒有大礙。」東方智召來下人,令道:「趕快去敷藥,不要再加重傷勢,因為接下來會更勞碌了。」
裴衡抱拳告退,但覺一份重擔,已落在自己肩上。
………【第十二回 飛仙 (下)】………
裴衡拜別師父,帶楊再惜到內院,安排入住在自己鄰房,以便監視。楊再惜待關掉房門,便道:「公子,剛才再惜一直細想,難道公子與情人的關係是秘密嗎?」裴衡打理過被枕,戚一下眉,向沒有回首,道:「對,希望楊姑娘能保守秘密,否則她會恨死我。」楊再惜道:「當然,小女子亦希望**之美,亦希望裴公子還記得尋找太白。」裴衡知道對方有意抓住自己痛腳,不禁嗤笑一聲,道:「放心,東方幫已派人搜尋韓太白,總有一天找到他。在下先去辦事,待會派個侍女來服侍,先告辭。」
裴衡吩咐侍女看管楊再惜,更嚴防她外出,且才回去房間包紮傷口。
他袒開胸襟,見楊再惜包紮得不怎安妥,所以很容易鬆綁,自己便格外細心清洗傷口,重新包紮,但心裡卻想:「一個煙花女子,城府卻比我要深,我真的適合在江湖打混嗎?達師兄看似不學無術,其實只是裝傻作懵,武功和心計遠勝於我;師父要我扶翼達師兄,我哪能勝任?李先生講得中肯,人心險惡,輕易向人坦白,確實危險非常。三爺武功再高,再講忠信,仍要枉死於官府陰謀中。我呢?我只是一顆雀粟,掉進江河,只有隨波逐流……」
他回想東方幫自創立,已斡旋於官民、商農之中,雖然獲利不少,但確是在風浪中為民謀福,絕非奸商惡賊。然而自首輔張居正死後,皇帝便喪心病狂,劣性盡現。自古皇帝不理朝政,本是無傷大雅,但任由宦官及佞臣把持朝政,逼得朝臣若非阿諛奉承、苟且偷安,便即辭官歸裡。京師民眾更首當其衝,成為貪官汙吏掠奪之地。至於江南富庶,亦自然成為皇帝官宦斂財之所。十多年來,若非江南本身富饒,以及東方幫及其盟友與朝廷斡旋,抵制官府無理徵收,天堂亦難免變地獄。亦因如此,朝廷裡貪圖富貴的小人,對東方幫為首的幫會心存芥蒂。他想到今次東方幫與王家幫同時受創,獲益最多者,其實是這群視幫會為眼中釘的貪官;始作俑者,亦多半是朝廷。
他心緒不寧,想要踱步散心,卻來到自己的書房。他開啟房門,便瞧見數個書櫃,放得密密麻麻,隨即回想往昔,每天除了背誦四書五經,就是寫詩造詞,又不忘練字百篇,工於筆畫。但時至今日,才把讀過諸子百經、註疏劄記、商農百工之書,讀得通透;在幫會度過十年八載,見識過各地人情方物,才知曉何謂「大學之道」。
「當初寒窗苦讀,不過要盡孝父母,光耀門眉。當有幸當上師父的副手,即滿心為民請命。認識牡丹後,便想與情人相宿相棲。聽過李先生的教誨,又想隱居山林,修心養性。到頭來卻一事無成。張夫子啊張夫子,到底如何才可如你所言,『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當一個完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