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役的人最不起眼,許多都是在賤籍的人在做。她若去了,大概就是這樣不起眼地做許多年,不會有後面的事情。無趣而穩妥地活著。
席臨川有點發怔地睇了她好一會兒,搖搖頭:“算了。”
……?
“府裡的重活沒有安排給你這樣的小姑娘的。”他微一笑,看向齊伯,“帶她去廣和苑吧,告訴疏影,她大病初癒。”
果然,又是一樣……
哪怕她主動提出了去做些雜活就好,最終也還是要在他跟前做事。
之後的事情,卻又跟上一世不太一樣。
或者說,還不如上一世。
畢竟那時的她,還沒有經過那麼多痛苦,上一個主家充其量也就是刻薄些,在她病重被扔到城外之前,偶爾的打罵是有,但也就止於此。
但如今這個她……已是被棄過、藥啞過,最後去的那一戶人家不僅將她沉塘處死了,先前的六七年也是吃盡苦頭。
每一天都過得提心吊膽,每一件事都做得小心翼翼。那種日子她熬了六七年,如今驀回到十歲,她自和原本的十歲不一樣了。
於是在席府中、尤其是在席臨川跟前做事的下人中,小萄儼然成了個異類。
大病後瘦得皮包骨頭已夠讓人皺眉頭,用婢子們私底下的話說:“席府裡還沒有過這樣的呢,不知道的,還道咱們公子虧待下人。”
而她過度的緊張,更讓眾人一提就有點慍惱:“也不知天天怕個什麼,公子待人多好啊,究竟哪裡虧了她了?”
——這樣的話聽得多了,直讓小萄的心繃得更緊。
她難免會想,別人都為這個看她不順眼了,席臨川會不會也覺得很煩?心事便一重壓過一重,越想越是不安,越不安就越小心,反倒成了個惡性迴圈。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原是她覺得守得雲開見月明、日日都過得挺開心的日子,此時卻覺得倍感壓抑,還難以自己調節開來。
日子久了,就變得寢食難安,而後自然而然地精神不濟。端著一盞茶往書房走,也不知自己腦子裡在想什麼,連門檻都未注意,覺出一絆時已然晚了,直直向下趴去,狠一閉眼,轉瞬間,身上一痛,同時聽得瓷盞摔出的脆響。
“……”席臨川練著字,看著小萄的摔姿目瞪口呆。再低頭看看,一筆粗墨斜劃過宣紙,這一頁算是廢了……
抬眼看回去的時候,小萄正手足無措。
似乎傷到了哪裡,她支在地上的右臂不斷髮著抖,許久才終於撐坐起來,望著他大是驚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呃……”席臨川還在忍不住地回思她剛才摔的那一跟頭。可算抽回神來,正了正色,他起身走過去,一把將她扶起來,“傷著哪兒了?”
“沒有……磕了一下罷了。”小萄答得很快。一覷席臨川的神色,轉身就要去收拾地上的碎瓷。
席臨川一伸手,又把她拽了回來:“小萄。”
她渾身一緊。戰戰兢兢地看著,眼前公子的神色大是無奈:“打個商量?”
“嗯……”她應得猶豫。
“席府裡沒有人會欺負你,你能不能別總這麼魂不守舍的?”他眉頭微挑,“幹活如何都是次要的。你還是個小孩子,吃好睡好。”
.
小萄這才驚覺,席臨川在她心裡的存在,一如上一世時一樣重要而奇怪。
她是真的很在意他怎樣說,或者說,感覺他像是一位頗具威嚴的兄長,說出的話總是十分可信。
於是她便不由自主地按他說的做了,努力地“吃好睡好”幾日之後,精神終於好了起來,心情也好了許多。
如此,一直過了兩年。她慢慢在席府過得好了起來,目睹著和上一世一般無二的一天又一天,看著席臨川在朝中順風順水、作了天子侍中。
有一日很有點奇怪,席臨川夢中驚醒後面色慘白,滿頭的虛汗漫了一層。小萄和其他幾個婢子皆有點慌,詢問他怎麼了,他卻半天沒有說話。
過了良久,他看向她,眉頭深皺著,似乎回想了許久才叫出她的名字:“……小萄?”
“……奴婢在。”她怔怔應了,他揉著額頭緩了一緩,又問:“我在府裡?”
“是。”她答說。
“現在是什麼年月?”
“……”她錯愕不已地打量他一番,不知他究竟夢到了什麼,還是如實答道,“元和十七年七月。”
之後沒過多久,敏言長公主為席臨川挑的那八位歌舞姬入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