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心下微微顫著,思緒複雜得不可言述。
那“罪名”是他託席煥從赫契尋來的。在與前世的“紅衣”相遇後,他就注意到她對自己府中的事情清楚得很——連自己和如今的紅衣情投意合都知道,所以想把那身體要回去。
於是他便想得更深了一步,認為她知道的絕不僅是自己府裡的事。
在席煥出征之前,他就已差人去赫契打探過。雖則打聽到的只是些斷斷續續的訊息,但其中仍有大事——比如,有祁川一地的赫契人說,當時曾有巫師花重金找他們幫忙,打聽大夏派去的當細作的舞姬是哪一個。然後又讓他們四下散佈假訊息,引得赫契王廷即便知道此處有細作也始終找不對人……
席臨川這才恍悟,那時霍予祚與綠袖那麼小心,為什麼祁川的各個舞坊還是被赫契人明裡暗裡地搜查了那麼多次,卻又偏遲遲沒能把他們拎出來。
大概是“紅衣”有意助他一臂,讓他在朝中更順,然後她回來當他的夫人才會更加舒心吧。
然則彼時的各種細由已不重要,席臨川需要的,是能拿得到檯面上、足以讓人震驚卻又不足以站穩腳的“證據”。
汗王事後必定徹查過那一眾巫師的事的,還真就大大方方地將搜出的證據交給了席煥。那些證據恰好和他的意,既能讓群臣覺得他通敵、是以有異族巫師助他,但又不妨礙這罪名聽上去子虛烏有——畢竟他這“通敵”之人……既沒幫赫契成事,還一次次把赫契打得落花流水。
丟官而保命,是他所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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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間的沉默持續了許久,席臨川靜等著皇帝問他準備了什麼罪名,皇帝卻始終沒有開口。
美酒斟入盞中,皇帝欣賞著酒汁的色澤,又思量了一會兒,道:“各樣罪名的輕重你清楚,朕信你能找到讓朕免你官職的罪狀,但你就不怕一舉失算、或是局勢不如你所想,把命丟了?”
“怕。”席臨川頷首承認,復抬起頭,“但此時,陛下知道罪名是假的。保不住臣,也會保住臣的家人。”
皇帝目光一滯,遂是一笑:“看來你不只是想去逍遙。”
席臨川未言。
“是因為廢太子的話?”皇帝問道,輕一哂,又說,“朕不會挑一個不明事理的兒子繼位。”
“陛下您自然不會。”席臨川淡笑苦澀,靜了一靜,道,“但目下鄭家……再加上臣和席煥,從軍中到後宮,這股權勢已然太大。陛下您待舅舅和姨母有恩,對臣……臣把陛下當長輩敬重,但這些在旁人眼裡絕非好事。至此已有廢太子嫉恨,再過幾年、幾十年,後果難以估量。”
心緒複雜間,他的話也有些句不達意。皇帝安靜地聽他說完,未置評對錯,只隨意道:“顧慮這麼多,可不像你的性子。”
“對敵軍、對朝中之事,臣從來沒有顧慮。”他坦誠道,“但既娶妻過門,臣不能不為她想。”
初想這事的時候,他也曾覺煩躁,覺得這瞻前顧後的性子連自己都討厭,還是一貫的瀟灑來得爽快。
但仔細一想,若是任由事情發展、直至新君即位後再無可忍、拖累得全家喪命,怕是連投胎轉世也還是會怪自己貪圖這一時“瀟灑”。
再者……
席臨川掃了眼皇帝的神色:“陛下恕臣直言。”
皇帝點頭:“說。”
“姨母為執掌宮權,可以忍下心中憤慨撫養廢太子;為讓親生兒子奪位,又可除撫養多年的廢太子。陛下您為人心穩定,亦可忍姨母那麼多事……”
“太‘直言’了。”皇帝忍不住一聲乾笑,卻未制止他繼續說下去。
席臨川緩了口氣,又道:“權力之事,可讓人仁,亦可讓人不仁。臣不知若手中之權再大一步,自己會是如何……但不如不知道。”
皇帝笑音微冷,沉吟了片刻:“你這是去意已決?”
“是。”席臨川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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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咽的寒風颳出的聲音有點瘮人。
席臨川踏出殿門,望著黑夜剛舒了口氣,目光就猛地停住。
短暫地滯了一會兒,他快步行下長階,未站穩便急問:“怎麼還沒回去?”
“我讓母親帶泡泡先回去了。”紅衣望著他,夜色中更顯明眸清澈。她有點緊張地打量起他,上上下下地都打量了個遍,“沒事了?”
“嗯。”席臨川點頭,她頓舒口氣。寒夜中,一股白煙十分顯眼。
“……你別凍壞了。”他皺著眉頭將她往斗篷裡一罩,攬著她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