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著鐵鎖的房門被開啟,席臨川走進去,門又隨之關上。
這裡說不上是牢房,只是這院中單獨空出來關人用的一間空屋而已——武侯們平日裡也遇不到什麼大事,真遇到大事禁軍便來了。所以留這麼一間,暫時關一關等著押送官府的小偷盜賊什麼的,足矣。
曾淼坐在角落裡,雙腿蜷著,低著頭,下巴擱在腿上,一動不動。
他沒有再往前走,站在門邊站定了腳,輕喚了一聲:“阿淼。”
曾淼沒有反應。
席臨川緩了口氣,凝視著他思了一會兒,終於走上前去,在離他三五步的時候停住,又叫了一聲:“阿淼。”
他還是沒有反應,紋絲未動。
席臨川神色一沉:“見了人都不知道打招呼,白給你請先生了。”
曾淼微微一悚,投在地上的目光霎然亂了,卻還是沒抬頭,聲音悶悶地問了一句:“你是誰?”
席臨川稍有一怔,旋即瞭然。淡睇著他一笑,蹲下身道:“禁軍問你是誰家孩子的時候,你不提紅衣,也是因為這個?”
曾淼抬了抬眼,沒吭聲。
“你怕牽連我們,所以先不承認認識她,又裝不認識我。”他已不是問話的口氣,平靜地敘述之後,短促一笑,“看來你也知道這事做錯了。”
“我沒有!”曾淼立刻大聲駁道,“那是個赫契人!”
席臨川面不改色地專注在之前的話題上:“你若當真覺得是赫契人就該殺、殺了也沒錯,為什麼會怕牽連紅衣和我呢?”
曾淼啞住,大有不忿地怒視著他,憋了一會兒,面色漲得通紅。
“告訴我原因是什麼。”他道,“你在長陽快兩年了,平日也偶有外出,絕不是頭一次見到赫契人,為什麼對他起殺心?”
“我……”曾淼慢吞吞地吐了一個字,又抬眸望一望他,“會不會牽連到紅衣姐姐?”
“不會。”他篤定道。
曾淼旋即又問:“那會不會牽連到將軍?”
席臨川又搖頭:“也不會。”
他面上的緊張就少了,眉頭深皺著靜靜想了一會兒,緩言道:“那個赫契人要帶紅衣姐姐走。”
席臨川愕然間面色一沉:“什麼?”
曾淼抬起頭來:“真的,我親耳聽到的!問姐姐願不願意隨他去一趟,還提到什麼翁主……”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席臨川,神色懇切,端然是怕他不信。說罷又顯出憤慨來,冷哼一聲,道:“赫契人那麼兇狠,我才不要姐姐跟他去!誰答應都沒用!但是、但是若姐姐自己想去怎麼辦?我又攔不住,所以我就……”
曾淼低下頭去不繼續說了。後面的話倒是不說也很明確——所以他就想殺了聿鄲了事。
席臨川氣息微摒,心緒複雜地睇了他一會兒,站起身要往外去。
“將軍。”曾淼在背後叫了他一聲,頓了一頓,猶猶豫豫地道,“我……我不是不知道輕重。但那個赫契人,我早聽說他是赫契富商,我覺得他絕不是什麼好人,手裡不一定有多少漢人的血呢,才……”
“知道了。”席臨川應了一聲,偏過頭睇他一眼,提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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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悉這些緣由和經過之後,紅衣又是懊悔、又是訝異。
三言兩語地同席臨川解釋清楚了“聿鄲要帶她走”是怎麼一回事,而後便各自陷入沉默。
顯然是曾淼誤會而已,這實在算不得什麼說得過去的理由。
“我該立刻去問翁主的意思的!”紅衣急得聲帶哽咽,咬一咬唇,又道,“再不然……敦義坊離延康坊不遠,如果我先去問將軍一聲……”
那麼那些話就不會讓曾淼聽見了,他也就不會在她回家之後尾隨聿鄲一路然後傷人了。
“……不怪你。”席臨川嘆了口氣,知她這是關心則亂,“那時都那麼晚了,又不是什麼急於決定的事,換了誰都會擱到明天再說。”
“但是阿淼……”紅衣眼眶一紅,擱在案上的手因緊張而按得骨節發白。席臨川靜了靜神,稍頷了首,輕緩道:“也明天再說。你先回去休息。”
他們在此處多留是沒用的。
月黑風高,什麼也做不了。連方才那總旗都帶人撤走了,只囑咐坊中武侯看住曾淼。
紅衣自也明白,於是雖則心中實在不安、心知就算回到家中也難以入眠,仍只好點了頭,拽一拽綠袖,示意同回。
席臨川未作詢問,只安安靜靜地隨著她們一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