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在邊境服役的第五個星期,奉命隨隊巡邏,途中發現樹叢裡有人影閃動,隊長立刻下令戒備,大聲警告藏在樹叢裡的人馬上“舉起雙手走出來”。
隊長的話還沒說完,那個人影就飛一般跑開了。
顯然,這是一個試圖越境的難民。
隊長第二次警告,無效,斷然下令射殺越境犯。
然而那傢伙體形瘦小,動作也驚人的敏捷,藉助樹叢的掩護,竟然躲過了一波箭雨。
第一波射擊不中,重新拉弓、搭箭、瞄準,犯人早就跑到射程以外了。
巡邏隊員看到這種狀況,直接丟下弓,準備上馬追擊。
這時候,柯西還是很鎮定。因為他知道犯人逃不掉,他賴以保命的是茂密的灌木叢,然而前面不遠就是“紅緞帶”。
那裡的草木全被清掉,光禿禿的空地上灑滿色澤明亮的紅土,是入境者的必經之路,根本藏不住人,到了那裡,他就死定了,紅土地上,不知道染了多少偷渡者的血,因此邊防軍都叫它“紅緞帶”。
巡邏隊要做的,就是把偷渡者攆到“紅緞帶”上,緊接著哨塔上箭雨如下,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偷渡者,只會用自己的血把“緞帶”染得更紅。
然而出乎預料,隊長因為沒能第一時間逮捕偷渡者大發雷霆,把氣撒到柯西身上,讓他立刻狙殺已經跑到一百步以外的偷渡者。
他的要求,也算合情合理。
柯西在這支巡邏隊裡負責火力掩護,說白了就是狙擊手,專門給他配置了一張“雙絞盤十字弩”。弩的射程通常比弓箭差,但是這架弩的效能很好,射程比弓箭更遠,精度也好得多。
柯西二話不說,端起十字弩瞄準那個漸漸模糊的背影,心裡想的是:來吧,既然當兵,總免不了殺人,第一次是殺,第一百次也是殺,沒什麼大不了。
他扣動絞盤,淬火鋼的駑箭帶著刺耳的尖嘯飛射出去,將那個仍在拼命飛奔的小小身影,釘在一棵白楊樹上。
“好小子,幹得漂亮!”隊長面帶笑容拍拍他的肩膀,接著,全隊催馬過去收屍。
柯西不是第一個趕到現場的。
他聽見先到的人不約而同的驚呼,有人回過頭來,用一種憐憫同時又帶有譴責意味的目光看他。
柯西覺得莫名其妙,急忙下馬檢視。
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女孩被射死在楊樹下,弩箭從背後貫穿前胸把她釘在樹上,她的雙手還死死抱住樹幹,指甲深陷進樹皮裡。
有人把弩箭連同她的屍體一起從樹上拔下來,面朝天平放在地上。
她的臉本應該很美,長期的飢餓卻讓面板蠟黃,幾乎脫了相。
她正處於人生最美好的時光,本應生機旺盛的肉體,卻只有一捧長長的秀髮可以在缺乏養分的條件下盡情的生長。
柯西不敢多看屍體,徑自失神的望著樹,樹上只有巴掌大的一小塊血漬,以及弩箭留下的細孔,怎麼也看不出一個活生生的女孩就死在這兒,而她,千真萬確是已經死了。
被他親手射殺了。
那時候,柯西完全傻掉了。
他無法確切回憶起目睹屍體時心情,只記得呆立了很久,彷彿一個世紀那麼久。
之後隊長用力推了他一下,差點把他推得跌倒。
接著隊長說:“菜鳥,收隊了!”
柯西愣愣看著他,問:“屍體不在這了?”
“已經收走了,難道還指望你親自去抬嗎?少爺!”隊長嘲諷的問,“你是被嚇傻了吧?”
“也許吧。”他苦澀的說。
“如果是別人,我會一耳光把他打醒,可是我只推了你一把,因為你是京城裡來的少爺,是士官學校的高材生,你將來是要當將軍的,我要是打了你,你會記恨我,將來你發達了,就要整我了。”隊長憤憤的說。
“我……我……”
“得了,第一次殺人難免失魂落魄,不過現在邊境的局勢很緊張,沒時間等你回魂兒,你明天就可以回去了,我會給你寫上兩句好評語,讓你回到學校以後得一塊銀獎章。”
“我可以回去了?好吧……遵命。”柯西真覺得是死裡逃生,他再也不想留在這個可怕的地方,再也不想回憶起這裡的一草一木了。
“回去吧,小子,你會有出息的,如果你將來當了將軍,千萬記得報答我啊。”
…… ……
在那之後的日子,柯西從一個青澀的、不知天高地厚計程車官生,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