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賜酒,這是莫大的榮耀,所以他雖然皺了皺眉,還是端起來一飲而盡。
楚昭這時候就問:“敢問將軍以前和喝麼酒,現在喝什麼酒?”
李克言便說:“以前都是喝虜酒,覺得已經是極好的東西了,後來得陛下賞賜烈白,方知虜酒又酸又澀,難以入口。現在只要有的選,自然更喜歡喝我大楚的酒,便是胡人中,願意喝虜酒的人也越來越少。”
楚昭笑著點了點頭:“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喝慣了我大楚的酒,穿慣了我大楚的衣服,生活習慣和大楚人趨同,再與大楚人通婚,幾代下來,哪裡還有胡漢之別呢?”
楚昭認為,胡人南下,大多是為生存所迫,與其驅逐世代生存在北疆的胡人,不如讓這些人徹底漢化,訓練他們成為大楚的軍隊,讓他們替大楚守衛這遼闊的北疆。
胡漢一家,便是楚昭心中的走戎大計。
聽上去好像很高深的樣子。
頭腦簡單的楚克言便愣住了,他徒勞地想在楚昭的話中努力抓住那一閃而過的頓悟。終究卻只得出一個結論:天可汗的決定果然都是對噠。
他們這些粗人,還是老實聽話,指哪打哪就好。
送了這位大熊般地的軍隊代表出去,楚昭轉頭問陳參:“子謀見寡人何事?”
剛才楚昭和楚克用對話時,陳參一直沉默地在旁邊聽著,此時他注視著這位將軍的背影,不由嘆道:“陛下英明,我記得前將軍似乎也有沙陀人血統?”
沙陀人是最早一批南附的胡人,也是被同化得最成功的一批,經歷了數代混居,沙陀人和漢人的容貌幾無區別。沙陀人、漢人、雜胡共同形成一個新的族群“邊人”。便是今日這位義憤填膺的少年將軍,他壓根不知道自己的祖上曾經面板白一點,鼻樑高一點和鬍子多一點,他只知道全心全意地為大楚打算,醉心於漢地的一切,拼命想要融入這個在他們看來高人一等的種族裡。到最後,似乎除了名字之外,再無一任何事物表示他們是沙陀人。然而就連名字,似乎也被沙陀人興高采烈的拋棄了。
一個文明消亡的輓歌,偏偏沙陀族人唱得這般歡樂。這事要放現代,估計世界遺產保護組織就該找楚昭這獨裁者的麻煩了。
“不戰而屈人之兵,陳參到今日,方知道什麼叫做仁者無敵,什麼是天子之劍,有陛下,是大楚的幸運,是胡兒的幸運,更是我陳參的幸運。”說著,陳參忍不住跪在楚昭面前,激動地抓著他的手訴起了衷腸。
這種情緒外露的表現,在這位智者身上並不多見。
楚昭很是不習慣一貫高深莫測地毒士作出這種舉動,感覺自己尷尬症都要犯了。他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英明可言,不論遊牧民族在冷兵器時代如何威風八面,農耕民族所創立的偉大的文化與文明終將在根本上征服他們,更別提楚昭還開了金手指,使中原文明得到跨越式發展。
這是兩種文明碰撞的必然結果,也是處理邊疆事務最英明的舉措。周邊少數民族,只要不能將其民族徹底滅絕,就必然是永遠的威脅。
陳參點點頭,卻欲言又止。雖然陛下的解釋很在理,可這位智絕天下的謀士對這次救災行動,總覺得哪裡隱隱不對,可是既然陛下要做,此事也不會危及大楚根本,陳參自然不會去多管閒事。
些許糧食陳參並不放在眼裡,但另外一件事,卻叫陳參耿耿於懷。
他精通易容之術,不過略掃一眼在旁邊低眉順目的韓起,便不由皺起了眉頭,欲言又止。
楚昭順著他的視線回頭一看,笑著解釋道:“前幾日我派他出去了,今兒方回,子謀有事,但說無妨。”
陳參雖然對這崑崙奴總有一絲隱約的戒備,然楚昭都這麼說了,他自然不好再藏著掖著,因言道:“微臣今日求見陛下,非因救災,乃是為了另外一個心腹之患——貴霜。”
楚昭略微有些心虛地垂下眼睛,避開了他的目光:“貴霜國……雖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心腹之患卻也談不上吧。”
“貴霜狼子野心,與韃靼人勾結極深。暗吞西域、策反韃靼,看似兩件事,其實是攪在一起的。貴霜國的新君塞也乃當世奸雄,對韃靼又打又拉,控制西域卻不遺餘力。韃靼人借貴霜勢力,意在割據,卻不知貴霜國不過是利用它而已。”
陳參微微搖頭,繼續道:“陛下英明,洞鑑萬里,卻錯看了這個塞也!”
楚昭聽了,猛的一驚,急忙回頭去看韓起,生怕他暴怒起來,把自己這個心腹謀士給砍了。
感覺到陛下的手在几案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