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鬥有時或許不是真的想要人命,但玩起來也是人命如鳥雀,律法站兩邊,鬥字當頭狠蠻為上理,要是出了岔子,不是拱兩下手就完的。這種天長日久積起的少數民族的風俗,雖沒有湖南僻鄉邊城南蠻子的盲目愚蠢,但也實屬無所畏卻,吃得起痛苦悲慘,流得下熱血白肉,要弄出什麼事,還不是輕易能收場的。
不過,如果是行舟江上,通天大道各走半邊,也就不會有這種事生了,行在江中的船,就算是你藏有金豬玉豬,別人也不會輕易對你下手,除非是遇上真正的十萬大山出來的匪幫。不過,那些匪幫一向也只敢在沿海一帶和大山裡活動,這軍民和諧的地方,匪們還是不敢出沒的。且這些人在不知道這樣的一艘小船是幹掘老財鼠洞的勾當的情況下,也不會對一艘破漁船下手。
四人搖船回到鎮上,已經過了中午,上了鎮上的街道,魚子和結巴跟斜眼三人扛著計劃出售的兩半片山豬肉,直奔菜市場,四人計劃好了留下一半四人運回村吃,所以小芳只能留在船上守船。鎮上的幾戶大戶,和駐軍排長孫大牛聽說有山豬肉出賣,都趕了過來要收購。
魚子把二分之一賣給兩個平時不算十分混帳的地主老財,一半給了孫大牛。魚子和斜眼臨時決定,給孫大牛的讓他拿駐軍的子彈來交換,不然他們不幹。
“一百發子彈,五顆響的炸。”斜眼和孫大牛討價還價,兩個月前,桂系的政府剛通電曉諭全省,省內每一縣,每一鎮,直到每一村,都要組建民團,準備抗擊日本侵略者,魚子和斜眼等一干二三十個鎮上的活躍少年,也被孫大牛剃了三分頭,列在鎮民團預備隊的隊伍裡,可這孫大牛懂得按上級的要求辦事了,卻沒辦法給預備隊的少年軍們發武器,只能讓他們拿木棍來當槍使,說是標準民團,實際上手上連鳥槍也沒幾根。
“你們拿子彈幹嘛,給你娘當花生咬啊?——咦,我說,你們三小子給我說實話,是不是弄到槍了,哪來的?要是弄到槍,可以考慮給你們子彈,要沒有,給你們子彈打彈弓啊,等來世讓我再變回少年時代再說。”孫大牛其實人並非完全如其名,雖說叫做孫大牛,其實這人長得斯斯文文的,不少時候還戴副眼鏡,身體瘦長,品性陰狠多疑,壓根沒有大牛的憨厚和實誠,反倒因為文書出身,身上有幾份呆板勢利的書呆子氣,種處性格神情糅合在一起,十足的中國標準式小市儈。正好這人也是來自兩廣交界的一個二不管小城鎮,投到桂系是看好了桂系敢和蔣介石叫板,桂系部將提升快等好處。
“叫你給你就給,哪那麼廢話。”
斜眼說話也橫,不怕得罪這種小官小吏,這傢伙要想在石塘鎮呆下去還得靠本地人民的配合,所以絲毫不怕對方會聽了橫話發火。
“沒傢伙要你那些子彈幹嘛,生蛋啊,生蛋找只老母雞不更實在,還能吃呢?我們就是跟跛腳叔弄到了傢伙,他從海上販了幾支漢陽造,被我們花家裡的錢弄下了,不行啊?你這聯防團長,招我們做什麼民團,連槍把也沒半個,叫我們拿木棍跟小日本放對啊?現在,這半片山豬肉,換一百發子彈,五顆響瓶子,要不肯,我們也不幹民團,也不給你山豬肉。”
斜眼連珠炮地跟孫大牛挑明,孫大牛一直冷清地笑著打量三人,魚子和結巴都配合斜眼的慷慨陳辭,高高地抬頭挺胸,一副不為蘭摧桂折,寧為冰毀玉碎的慷慨模樣。
十六七的少年一團火,上戰場打仗出奇功的多半就是這種半大愣小子,孫大牛雖不高興三個少年的橫直,但為了民防,為了自己的職務,還是答應了。孫大牛板著書生氣的臉,陰狠地下令:
“可以給你子彈和五顆手榴彈,但你們必須得全部用在打擊日本鬼子上,我要聽說你仨是用來魚肉鄉里,禍害地方,我的正規軍不是吃素的。”
“行了,這不用你瞎噴,要說家鄉,還先是我們的,才是你這種外來漂的,我們不知道亡國奴什滋味啊,用你說。”
魚子說,當下,三人跟著孫大牛回鎮政府,給他送去那半片山豬肉,回來時扛回了一百發子彈和五顆手榴彈,那子彈魚子特意要了六十發毛瑟駁殼的彈匣,才要四十發漢陽造步槍的。
兩半片山豬肉,一半換了四十多斤米,五斤花生油,十斤酒,加上些散碎的零食和日用品之類,另半片換了百發子彈,五顆蔣政府造的木柄手榴彈,那手榴彈裡斜眼在拿時趁孫大牛不注意,順了兩顆大個頭的,上面刻了些奇怪的字母,回到船上,斜眼把手榴彈給魚子看。
“這是哪國造的,個頭跟中正式有點差別——”斜眼看不明白手榴彈上子母代表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