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什麼不是。當然了,他們只是在浪費時間,因為在幻相之地,沒有人確切知道什麼是真實的。”
“聽起來讓人十分迷惑。”
“沒錯,這裡的人都十分迷惑,不只是人,這裡有些兔子甚至害怕跳躍,有些鳥兒害怕歌唱。”
“為什麼?”公主問,她覺得這真是難以置信。
“因為它們認為自己不夠好。”
“為什麼它們會這麼想?”
“因為它們拿自己跟其他同類比較,總是有其他兔子跳得比它們高,或其他鳥兒唱得比它們甜美,你懂嗎?”
“可是那太可笑了!如果一隻兔子跳得沒有其他兔子跳得高,或者一隻鳥唱得跟其他鳥兒不同,那又有什麼差別……”又或者如果我不能像其他人一樣拉滿弓弦,這個想法突然間在公主腦中冒出;接著她回想起一生中有多少次不敢做某些事,只因為她認為她做得不夠好。
“當然沒有差別”。威利說,“也有人勸過它們,但它們就是不信。然後那些小鳥和小兔子開始生自已母親的氣,怪母親和全世界沒把它們生得好一點。”
“可憐的小東西。”公主說,她太瞭解它們的感覺了。
“我還沒說到一半呢,姑娘。我們這裡還有嫌自己的殼太大太厚的烏龜,它們覺得自己的厚殼阻礙它們做很多事。”
“但是氣龜本身就應該有殼啊。”
“你自己去跟它們說吧,它們不會有興趣聽的,它們整天躲起來生悶氣,不希望別人看見它們。”
公主為這些小動物感到難過,她想不通為什麼它們不明日,自己承受了多麼無謂的痛苦,當然,對她過去也從不知道自己在承受多麼無謂的痛苦,同樣感到疑惑。
“還不止這些呢!”威利說:“這裡有很多毛毛蟲總是想把自己的臉藏起來。因為它們覺得自己很醜。它們完全不知道在它們身體深處藏著美麗的蝴蝶。當它們終於羽化成蝶,還是有些蝴蝶在自己的水中倒影中,看見以前那個醜陋的毛毛蟲盯著自己。有些蝴蝶則早就忘了自己曾經是毛毛蟲,而目空一切。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跟它們根本沒什麼好談的。”
公主一想到那些自覺自已是毛毛蟲的蝴蝶時,就想起小時候曾覺得自己就像一隻蝴蝶一般,既美麗又自由。但不知為什麼,隨著年齡增長,每一次只要照著鏡子,就會覺得自己像—只毛毛蟲?
威利的聲音將她的思緒帶回現實,他正說到一棵不好意思結果實的蘋果樹。
“為什麼會這樣呢?”她問。
“因為它周圍的樹結的全是梨子,蘋果樹認為自己長錯果實了。”
突然間,公主似乎可以看到國王憤怒的手指在她面前揮舞,她似乎也聽到他對著她咆哮:“你太脆弱,太敏感了,維多利亞!你連自己的影子都怕得不得了,成天做白日夢。你是怎麼了?你為什麼就不能像別的皇家小孩!”
然而,那不過就是她原本的面貌罷了,有沒有可能她就應該以這原本的面貌生活?維多利亞想起第一次可憐的小美琪低聲喃喃說道:“我就是我,我就是不夠好。”她覺得非常難過。當時,她怎麼可以對美琪吼,讓她哭泣,還把她鎖在衣櫃裡,只因為這個可憐的孩子忠實地做她自己?
維多利亞覺得自己的喉嚨好像哽咽了一塊大疙瘩,她的胸口發悶。“哦,美琪,真的很對不起,”維多利亞無聲地說,“我不知道,我不瞭解……哦,我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就在此刻,公主聽到辦公室門外傳來“咚,咚,咚”的聲音,她好奇地將頭探出門外,想看個究竟。只見濃霧中,一個身影漸漸顯現,天啊,她簡直不敢相信她的眼睛——雖然在這裡,眼見不能為憑並不稀奇;她看見一個男人正四腳著地跳著。
“他到底在幹嘛?”公主—邊問,一邊往門外走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
“喔,他不過是一個自以為是的青蛙王子。”威利信步走向門廊,若無其事地說:“如果你覺得這很奇怪,那麼你該看看那一隻穿著黃袍、戴著皇冠,四處昂首闊步,自以為是王子的青蛙。我早告訴過你,這裡的人們都很困惑。甚至連花朵都很困惑哩。”
“花朵?花朵怎麼會困惑?”
“很簡單啊,它們覺得有罪惡感。”
“花朵有什麼好感到罪惡感?”
“因為它們吸收陽光、佔了空間、從泥土中吸取所需養分,所以有罪惡感。”
“為什麼它們會為這種事感到罪惡感?”
“因為它們覺得自己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