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和縮著脖子,好似辦公室裡的暖氣對他毫無用處。徐徐看他快把腦袋縮排肩膀裡,覺得就像只把頭努力往殼裡藏的王八,還是翻過身肚子朝天的那種。但這場景一點都不讓她好笑,而是極其厭惡,只想離得遠遠的。好吧,要有職業素養,再給他一個見鬼的笑容。
她和孫鏡再次拜訪文貞和,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看看能否讓他答應參觀庫房。孫鏡做假頗有學者精神,嚴謹得很。他可以根據東博的官方仿品挑選頭骨當製假的材料,但沒親自觀察過真品前,還是不敢貿然下手仿製。雖然借歐陽老先生慶壽慈善展覽的機會,可以見到真品,但一來展覽不會持續很長時間,而做假也需要一個週期,未必能在此期間完成;二來就算能完成,展覽也一定到了末期,留給他們換包的時間不夠充裕,可能會錯過最好的下手機會;三來徐徐迄今為止,都還沒把歐陽文瀾完全搞定呢。
當然,雖然主要目的是這個,在整個談話的過程裡,大部分時間是在向文貞和請教,專門的甲骨博物館該怎麼辦,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又該如何經營管理。這些顯然是未來的館長該考慮的主要內容,文貞和談得滔滔不絕眉飛色舞。
然而,等到兩人都覺著轎子抬得差不多了,交流過眼神,再次試探參觀的事,卻還是被擋了回來。
好吧,本來就是萬分之一的希望。
但還是讓人沮喪。
孫鏡喝了一肚子茶,告辭之前去上了次廁所,回來的時候文貞和唯一的下屬小陳正好從辦公室出來,點點頭打了個招呼。
這小陳的臉色今天一直差得很,不知有什麼心事,勉強衝孫鏡笑了笑。快要錯身而過的時候,卻停下腳步,問:“我從晚報上看到那個新聞了,孫老師,你們是打算請文主任當館長?”
“徐小姐好像有這個打算,我也不是很清楚。”孫鏡作了個含糊的傾向性認可,“怎麼?”
“噢……沒,沒什麼,有點好奇。”他又擠了個笑容給孫鏡,抱著手裡的檔案離開了。
也許他想換個環境?孫鏡沒有多想,反正這個所謂的私立甲骨博物館,只是座空中樓閣。
“下午你去復興路?”從東博出來後,孫鏡問徐徐。
徐徐點頭,她天天卜午都去那兒,有時老先生還會留她吃晚飯。
“他到底現在什麼態度?”
“我提了幾次,看得出來,肯定是動心的。大概是在猶豫真辦起來事務太繁瑣。我不好那麼快就說一切我包辦,等過兩天火候差不多了,我認他一個幹爺爺,再提這事情,準能成。”
“輩分亂了,他能做你曾爺爺。”
“沒聽說過認幹曾爺爺的,以後記得叫我姨哦。”徐徐笑著橫了孫鏡一眼,已經把在文貞和那兒受的氣扔到腦後。
“阿姨。”孫鏡若無其事地說。
“嗯。”徐徐美美應了一聲,忽然想想不對,孫鏡可是過了年就三十歲了,氣得伸出手擰他胳膊。
孫鏡把她的手捉在掌中,徐徐也不掙脫,卻用指甲狠狠刺他。
“下午我也會去一次。”孫鏡說。
“你去幹嗎?”
“問些事情,我自己的事。”
“你曾祖父的事?”
孫鏡點點頭,也是我自己的。“
“我能聽不?”
“隨便。”孫鏡沉默了一會兒,回答。
徐徐把手抽出來。她已經用力刺了孫鏡很久。她悻悻地瞧了眼自己的指甲,然後一把抓起孫鏡的手。
“你是死人啊,掐破了也不叫。”
“男人總是不太擅長叫的。”孫鏡說。
徐徐啐了他一口,低頭在包裡翻找創可貼。
孫鏡看著她,輕輕笑了笑。
到歐陽家時,門恰巧開著。路邊停著一輛刷著“臨水軒”字樣的小麵包車,看名字有點像餐館。司機正捧著一個很精緻的青花瓷壇,遞給開門的阿寶。
“約了找老爺子的。”孫鏡對阿寶笑笑。
阿寶抱著小瓷壇,呵呵笑著,說:“對的,對的,來吧。”
他把孫鏡讓進來,想起來門沒有關上,把瓷壇往孫鏡懷裡一放,自己把門關上,再將小罈子抱回去。
“好吃的東西。”他見孫鏡打量這罈子,笑得嘴角翹起來。顯然對裡面裝著的東西愛吃極了。
莫非是韓國泡菜?孫鏡看見阿寶毫無心眼的憨厚模樣,有些好笑地想。
今日天氣寒冷,雖然是午後。老先生也不會像上次一樣悠閒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