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意志,具有從事政治而要經歷風雨的男子的伴侶所必備的毅力,而且,她還非常機靈,目光敏銳。如果你們倆的命運能夠結合起來,她的一生會比她母親倖福。這樣,您就取得了繼續我在葫蘆鍾堡的事業的權利,就可以消除尚未完全補贖的過錯,儘管這些過錯已得到天上人間的原諒,因為他是寬宏大量的,一定會寬恕我。您瞧,我總是這麼自私;不過,這不恰好證明這是專一的愛情嗎?我希望您在我的親人身上體現出對我的愛。我不能屬於您,但把我的思想和責任給您留下!假如您過分愛我而難於從命,假如您不願意娶瑪德萊娜,那麼至少您要讓德·莫爾索先生儘量幸福些,使我的靈魂得以安息。
永別了,我心愛的孩子,這是頭腦清醒的、依然充滿生命力的訣別,是一顆得到你施與的快樂的靈魂所作的訣別;這種快樂是那麼巨大,因而,對由此引起的災難,你無需產生絲毫內疚。我使用訣別一詞時,還想著您愛我;我為盡妻母之責而死,來到了安息地,轉念至此我不寒而慄,也不無遺憾之感!上帝會明察,我是否遵循了他的神聖法則。我固然經常搖擺不定,但是我始終沒有跌倒;況且,包圍我的誘惑力之大,正是為我的過失辯解的最有力的理由。上帝會看到我戰戰兢兢好像真的墮落了似的。再道一聲永別,如同昨天我訣別我們美麗的幽谷。我就要在這幽谷中長眠,您會常來看看,對吧?
亨利埃特
我陷入了沉思:被最後的火焰照亮的這一生,原來如此幽深莫測。我自私的疑雲消散了。看來,她的痛苦不亞於我,甚至超過了我,因為她以死殉情了。她還以為別人對她的朋友都會非常好,哪知被愛情蒙上了眼睛,沒有覺察出她女兒對我的敵意。她最後一次表現出來的深情,叫我好不傷心。可憐的亨利埃特,她還想把葫蘆鍾堡和她女兒給我啊!
娜塔莉,現在您已經瞭解這位高尚的亨利埃特。那天我護送她的遺體,平生第一次邁進了墓地。從那個終生慘痛的日子起,陽光不再那麼溫暖,也不再那麼明亮,夜晚更加黑暗,動作不再那麼敏捷,思想也更加沉重了。有些人去世,我們只是把他們埋葬在土裡;另一些我們特別珍愛的人,卻裝殮在我們心中;對他們的回憶,天天與我們心臟的跳動交織在一起,對他們的思念也如同我們呼吸一般;按照適用於愛情的轉生學說的美妙法則,他們就附在我們身上。一顆靈魂融入了我的靈魂。我每做一件好事,每說一句動聽的話,那都是她在行動,她在講話。我身上所能有的一切善性,全來自這座墓穴,正如空氣中飄溢的芳香是百合花散發的一樣。玩世不恭、惡習、我身上一切受您譴責的東西,全來自我本身。現在,當我久久凝視大地,而後又抬起蒙上一層雲蜀的眼睛仰望天空時,當我聽您講話,接受您的體貼而緘口不語時,您就不要再問我:您在想什麼呢?
親愛的娜塔莉,憶起這些往事,我回腸九轉,因此輟筆了一陣工夫。現在,我應當向您敘述這個不幸事件之後的情況,這倒不用很多筆墨了。一個人的生活若是隻有行為和起居,那三言兩語就講完了;然而,這生活著是在靈魂的崇高領域中度過的,那就很難加以描述。亨利埃特的信在我的眼前燃起了一線希望。在這場大海難中,我望見一個可以登靠的島嶼。生活在葫蘆鍾堡,在瑪德萊娜的身邊,把我的一生奉獻給她,這種命運倒能滿足擾亂我心的所有念頭;不過,那得弄清瑪德萊娜的真實思想。我應當向伯爵道別,於是去葫蘆鍾堡,在平臺上遇見了他。我們一道散步,走了很久。他向我談起伯爵夫人,開頭還能認識妻子之死的巨大損失,以及給他內心生活造成的全部創傷。然而,發出第一聲痛苦的喊叫之後,他就拋開現在,瞻念起未來。他怕自己的女兒,說她缺乏她母親的溫柔。瑪德萊娜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剛毅氣質,又有她母親那種嫻雅的品性,這種堅強性格令這個老人畏懼;他早已習慣於亨利埃特的溫柔,預感到女兒具有寧折不彎的意志。不過,嘆惋之餘,他聊以自慰的是,他確信不久就要去見他妻子了:近來喪事忙亂和傷心悲痛,使他的病情加重,使他的舊痛復發了。父親和成了家庭主婦的女兒之間,正醞釀著權力之爭,因此,他的風燭殘年要在悽苦的境況中度過。他跟妻子可以處處對抗,在女兒面前就得事事退讓。再說,兒子要遠走高飛,女兒要嫁人;他會有一個什麼樣的女婿呢?儘管他說死期將至,但他還是感到自己要孤苦伶仃、沒人同情地度過漫長歲月。就在他大談自己,並以他妻子的名義要求我的友誼的時候,他在我眼裡完成了一個流亡者的形象,這是當代最令人肅然起敬的形象之一。他貌似身體衰弱,精神委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