矩,彬彬有禮,同人談笑風生。再說,女子一旦嫁了人,難道還有父親,還有母親嗎?她們連人帶財產全歸屬了丈夫。老實說,我原先的生活雖然談不上幸福,但卻是平靜的,我能從這種清白孤寂的生活中汲取些力量;可是,連這消極的幸福都要被剝奪,那我也非瘋了不可。我的抗爭基於有力的理由,絕無私圖。可憐的人命中註定要終生受難,讓他們出世不是罪孽嗎?然而,我的行為會引起嚴重問題,這是我獨自無法定奪的;我既是審判官,又是訴訟的一方。明天我要去圖爾,請教我的新懺悔師皮羅託神甫,因為我原先那個德高望重的懺悔師,親愛的德·拉貝爾熱神甫已經辭世了。”她停頓了一下,又說道:“德·拉貝爾熱神甫儘管很嚴厲,可是他那聖徒的力量卻永遠令我緬懷。他的繼任是個仁慈的天使,不好訓斥,容易動惻隱之心。不過,在宗教的懷抱裡,什麼樣的勇氣不能重新鼓起來呢?聽到聖靈的聲音,什麼理性不能堅定下來呢?”她拭乾眼淚,抬頭望著天空,又說道:“主啊!為什麼懲罰我呢?不過,要相信應該受到懲罰,”她用指頭按著我的胳臂說,“對,費利克斯,要相信這點。我們在成為至善至美的聖人,到達天堂之前,必須經過燒紅的大鍋的熔鍊。我應當沉默嗎?主啊,您禁止我在一個朋友的懷抱中哀嘆嗎?我愛他愛得過分了嗎?”她把我緊緊地按在她的心口上,彷彿怕失去我似的,“誰為我排解這些疑難呢?我沒有一點虧心的地方。天上的星辰照耀著人類,那麼,為什麼心靈——人的這顆星辰,就不能以它的光芒籠罩一個朋友呢,既然向他表達的全是純潔的思想?”
我握著這位女子的手,默默地聽著這悽慘的悲嘆;亨利埃特的手溼了,我的手更溼;我用力握著,她也同樣用力握著。
“你們在那兒嗎?”伯爵喊道,他光著頭朝我們走來。
自從我這次來,他千方百計要參與我們的談話,或是想從中找點消遣,或是以為伯爵夫人會向我訴說苦衷與哀怨,再不然就是他分享不到樂趣而心生忌妒。
“瞧,他總是跟著不放!”她絕望地說,“我們走,躲開他,去看看果園。彎腰順著樹籬,別讓他發現。”
我們貼著一道茂密的樹籬跑進果園,很快來到巴旦杏樹林間的小徑上,遠遠地拋開了伯爵。
“親愛的亨利埃特,”我停下腳步對她說,同時把她的胳膊緊緊地壓在我的胸口,凝視她那痛苦的神情,“從前,您巧妙地指引我透過上流社會的荊途,現在,請您允許我指點指點,幫您了結一場沒有見證人的決鬥;您根本不是用對等的武器搏鬥,必然要喪命,別再同一個瘋子搏鬥下去了……”
她“噓!”了一聲,強忍住眼圈裡滾動的淚珠。
“聽我說,親愛的!我出自對您的愛,才不得不聽他談話。可是,聽了一個小時之後,我的思想常常陷於混亂,頭腦也昏昏沉沉;伯爵令我懷疑起我的理智來,同樣的思想重複聽的遍數多了,就會刻在我的腦子裡,這是由不得我的。明顯的偏狂症並不能傳染,可是,這種瘋病若是表現在事物的看法上,隱藏在無休止的爭論中,就會給生活在旁邊的人帶來災難。您的隱忍精神是無與倫比的,然而,它不是要把您引入麻木狀態中嗎?因此,您改變對伯爵的態度吧,為您自己著想,也為您孩子著想。您的令人欽佩的遷就態度,助長了他的自私心理,您像母親嬌慣孩子一樣對待他;然而今天,您若是想活下去……嗯,”我眼睛盯著她說,“您想活下去!那就運用您對他的影響吧。您也清楚,他既愛您,又怕您,讓他更加懼怕您吧,用斷然的態度對付他的混亂的思想吧。他呢,善於擴充您拱手讓出的地盤,您要像他一樣,擴充自己的權力,把他的病症關在精神領域中,如同把瘋子關在病室裡那樣。”
“親愛的孩子,”她苦笑著對我說,“只有一個沒有心肝的女人,才能扮演這種角色。我是個母親,當不好劊子手。是的,我能夠忍受痛苦,然而,讓別人受苦!絕不行,即使為了正當的目的,為了崇高的目的也不行。再說,那樣一來,我豈不要口是心非,改變腔調,皺起眉頭,舉止蠻橫嗎?……不要讓我自欺欺人了。我可以橫在德·莫爾索先生和我們孩子中間,讓拳頭落在我的身上,免得打著別人;要調解這麼多利害衝突,我只能做到這一點。”
“讓我崇拜您吧!聖人,超聖人!”我說著單膝跪下,親吻她的衣裙,並用衣裙擦拭我奪眶而出的淚水。
“可是,他若是殺了您呢?”我對她說。
她的臉失去血色,抬眼望著天空,答道:
“那麼,天主的意志就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