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肯定是沒有這個程式,頭幾排是專家領導,後面大家就是隨心所欲地坐,包括我這個小學生也跟著湊熱鬧——難道因為韓丁自己先透過政審了?
演講一開始就比較好笑,韓丁在主席臺上很突出,沒辦法,就他一個老外。他的形象就是那種標準的山姆大叔,衣著樸素,和農機化所的幾位領導拍肩膀說笑話的挺親熱,演講就開始了。小司儀比較緊張,說:“現在請美國農業部部長韓丁先生講�話……”�一緊張,她把專家封成部長了。
臺下一愣,然後鬨堂大笑。
韓丁真正一個“大侃”,一開口就震驚四座:“朋友們好。”好嘛,中國話字正腔圓,我是看到韓丁先生逝世的訊息時才知道,韓丁第一次到中國的時候,薩還沒出世呢。當時只認為他是一個美國農場主,而且以為美國農場主都是韓丁這樣的呢。
不過,一個美國人能夠把中國話說到這個水平,今天到中國工作的美國人應該感到慚愧。
韓丁的講話非常輕鬆,底下的中國農機工作人員不斷髮問,他也侃侃而談。不是中國人不夠禮貌,是韓先生講的東西那時候中國人覺得太過離奇,忍不住發問。
韓丁說:“他自食其力,是無產階級,所以,他擁護中國搞社會主義。”
就有人發問了:“韓丁(原話很自然隨便的,沒有“韓丁先生”這類尊稱),你怎麼是無產階級呢?你不是有一百多公頃的農場嗎?你是農業資本家啊。”
韓丁腦袋一晃,說道:“對啊,我有一百多公頃的農場,但都是我自己種的,我怎麼能算資本家呢?”
臺下大譁,問道:“一百多公頃的農場,你自己種嗎?不用工人嗎?中國傳統上一個人種兩畝地,一百多公頃,近乎天文數字了。”
韓丁洋洋自得地說了一段話,神態語氣讓我至今記憶猶新。他一手扶住麥克風,一手拳心向內翹起大拇指來,道:“在中國呢,這樣的農場,肯定要有個場長,要有工人,還要有個婦女主任……我那裡呢?場長是韓丁。工人,還是韓丁。婦女主任?還是韓丁。
一個震驚中國農機化所的美國農民(2)
韓丁說:“我真的是無產階級,一百公頃的農場,自己就種得了。幫手?老伴兒算是幫手吧。到收割的時候,兒子回來幫忙,付錢給他(這時候臺下又有些波動,兒子給老子幹活還要給錢???沒來得及問,他後面的話更令人吃驚)。我靠的呢,就是機械化。比如播種,我開著播種機,兩天的時間就把一百公頃的種子播完了,然後,我就來中國旅行了啊。”
聽到這兒,一個專家同志站起來了,自信地揭穿韓丁的“謊話”:“韓丁啊,你這就不可能了吧,你用播種機下種子快那是可能的,但是你來中國旅行,農場裡肯定要有工人照應吧?不然,種子不出芽怎麼辦?長草怎麼辦?啊?長蟲子怎麼辦?啊?”
臺下一片贊同之聲,都覺得這幾個問題問到點子上了。臺下的專家在農業上的經驗加一塊兒怕比清王朝還長,你說機械化,一般人吃驚,專家還不覺得太過分;你說播完種子就出國,這可就不是機械化能解決的了。
韓丁一點兒也不緊張,慢慢等鬨鬧聲靜下來,油腔滑調(多少是外國人的口音問題,但是當時沒想到)地說道:“我不擔心。種子不發芽,我不擔心,有種子公司負責呢。我來中國旅遊了,種子公司不能到中國旅遊,派人天天到我的地裡看發芽沒發芽,沒達到規定的發芽率他要賠我。”
大夥兒的嘴都張開了,那時候中國好像還沒有種子公司的概念呢。
我也不怕長蟲子和長雜草,有農藥公司負責呢。韓丁接著說:“我來中國之前,他們就開著飛機給我的地灑農藥和除草劑了,要是還有蟲子和雜草,他們要賠我。”
“真的賠過?”
“讓我想想,唔,真的賠過的,可不是因為長雜草,是因為他們撒除草劑的時候風忽然大了,刮到了我的向日葵地裡,結果向日葵全死了,當然他們賠。”
專家們的下巴快掉下來了——多好的農藥公司啊。我不是專家,可是學到一個知識,向日葵雖然個兒大,居然也是草啊……
有的人就是容易畫蛇添足,韓丁接著又說了一句:“當然,農活兒也不是沒有,比如澆水,每天我太太就幹了。”
一句話說完,一干專家本來快掉下來的下巴馬上覆位了,你太太?每天澆一百多公頃的地?開拖拉機也累趴了吧?你太太是……
“女蘭博?”過了20年,薩才能幫專家把問話補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