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中,我們之所以不惜筆墨地描寫吳大媽為了替哥哥交書費而賣掉了自己心愛的頭髮的細節,絕不是出於任何煽情的需要,而是想展現傳統的“重男輕女”的慣習是如何深深地嵌入了農村女孩的心中。
求名與為利——到底兒女誰在贍養農村老人(5)
在我們敘述的這個故事中,吳大媽並沒有受到過明顯的歧視性對待。她剪掉頭髮是主動的,沒有人要求甚至提醒她去做,是她自己心甘情願去做的。在這裡,我們不能也不想排除吳大媽的個人因素在這個舉動中的作用。但是,冷靜地分析起來,我們也不想排除是農村“男孩偏好”觀念內化的驅使。在她眼裡,哥哥(男孩)才一直是她們家的驕傲,是她們家的希望和未來。可以說,吳大媽這個舉動包涵的絕不僅僅是簡單的兄妹情誼,而更多是一種幫助哥哥完成光宗耀祖使命的責任感,所以她才會那樣義無反顧。我們不知道這樣分析是不是對吳大媽的一種不敬,但從吳大媽每次說起哥哥是她們村的第一個高中生的自豪感中我們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在現在的農村中,這樣的故事仍在不斷重複,除了具體內容可能有所不同之外,所反映的問題的實質沒有什麼差別,比如有許許多多尚未到法定勞動年齡就出去打工的女孩,這麼做的目的很多人是為了幫父親掙錢蓋房子,以便給自己的哥哥或弟弟娶媳婦,她們在這麼做的時候大都沒有任何的怨言,一切為了別人,一切為了家中男人(父親或兄弟)成了她們總的價值觀。也許有人會有不同的意見,認為我們把中國婦女的奉獻精神解釋為“男孩偏好”的產物有點牽強附會,但只要你略微地深究一下,就會發現為什麼單單是中國婦女,而不是中國婦女和中國男人或者乾脆就是中國男人有這種奉獻精神呢?我們認為把所有問題都歸結到社會生物學基礎上是不妥的,應該充分地考慮到農村性別社會化的內容(特別是其中“重男輕女”部分)對農村女性自我意識的影響:也許吳大媽的行為本身具有個性,但是大多數農村女性卻都有著為了家中的男性成員(兄弟、父親、丈夫以及兒子)奉獻的共性特徵。
(三)生養與死葬
兒子承擔的贍養義務主要包括生養和死葬兩項內容。“生養”指的是對父母生前的奉養,主要包括經濟支援、生活照料和精神慰藉三項內容。“死葬”指的是對父母死後的安葬,必須由兒子們分擔喪葬活動中的所有花費,一般情況下是在所有的兒子中平均分攤。在父母替兄弟們分家(即正式分家)時,父母會將兒子必須履行的基本贍養義務如口糧、油鹽錢、看病花費、喪葬費等內容寫入分家文書中,以後父母可以按照這一約定來監督兒子的執行情況,如果兒子不遵守,父母可以透過調解或上訴的方式來強制其執行。如果沒有兒子,女兒是主要甚至全部的贍養者。即便有兒子,女兒也要經常回來看望父母。父母生病需要照顧時,更是義不容辭。因為女兒是父母生育和養大的,與父母的感情肯定要比媳婦與公婆之間的深厚,也比兄弟會體貼,不怕髒不怕累,照顧起來比較盡心。大家常說:“哪個媳婦願意給公婆端屎端尿,願意給他們洗澡抹身?這些還是得靠女兒。”如果嫁出去的姐妹對父母不管不顧,她的兄弟和孃家的親戚、鄰里也會對她很有意見。
在儘可能完整地敘述上述個案過程中,我們很容易給大家造成這樣一種印象:女兒已經承擔了大部的贍養義務,而兒子則除了最後承辦葬禮之外(如果這也算是贍養的話)幾乎“無所作為”。當然,這不是我們敘述這個個案的初衷和本意,我們在這裡重點不是想“控訴”一個普通農村老人的兒子如何不孝,而主要是想透過敘述和分析這個個案,把現象中隱含的深層次問題呈現出來:在農村地區,兒子在贍養老人的問題上具有的符號意義——“好名”,往往掩蓋了女兒在贍養老人問題上的實際效用——“好命”。 。。
求名與為利——到底兒女誰在贍養農村老人(6)
說到女兒在農村老人的贍養方面起著重要的作用,恐怕會有不少人站出來反駁我們:列舉出一大堆相反的例子來證明在農村現實生活中更多老人是依靠兒子養老;指責我們的研究只是針對個案,結論不具有代表性。當然,我們不會無視農村中一些老人依靠兒子養老這個現實。不過,我們之所以對這個個案進行這麼深入的研究不是試圖證明在農村地區只有女兒才能承擔其贍養老人的義務,而更多是提醒大家注意,在農村(無論有沒有兒子的情況下),女兒往往會成為贍養老人的主力軍。也就是說,長期以來,在關於農村養老問題的解釋框架和概念正規化中,女兒贍養老人的事實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