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生得壯大黑粗叫作壓油墩子李四。
跑堂兒的告訴他二人說:";來把這傢伙給這位客人挪進屋裡去。";又悄說道:";喂!有四百錢的酒錢呢。";這李四本是個渾蟲聽了這話先走到石頭邊說:";這得先問它一問。";上去向那石頭楞子上當的就是一腳那石頭風絲兒也沒動。李四哎喲了一聲先把腿蹲了。張三說:";你擱著吧!那非離了拿钁頭把根子搜出來行得嗎?";說著便去取钁頭。李四說:";喂!
你把咱們的繩槓也帶來。這得兩人抬呀!";少時繩槓钁頭來了。
這一陣嚷院子裡住店的串店的已經圍了一圈子人了。安公子在一旁看著那兩個更夫脫衣裳綰辮子磨拳擦掌的才要下钁頭只見對門的那個女子抬身邁步款款的走到跟前問著兩個更夫說:";你們這是作甚麼呀?";跑堂兒的介面說道:";這位客人要使喚這塊石頭給他弄進去。你老躲遠著瞧小心碰著!";那女子又說道:";弄這塊石頭何至於鬧得這等馬仰人翻的呀?";張三手裡拿著钁頭看了一眼介面說:";怎麼馬仰人翻呢?瞧這傢伙不這麼弄弄得動它嗎?
打量玩兒呢!";那女子走到跟前把那塊石頭端相了端相見有二尺多高徑圓也不過一尺來往約莫也有個二百四五十斤重;原來是一個碾糧食的碌碡上面靠邊卻有個鑿通了的關眼兒想是為拴牲口再不插根杆兒晾晾衣裳用的。她端相了一番便向兩個更夫說道:";你們兩個閃開。";李四說:";閃開怎麼著?讓你老先坐下歇歇兒。";那女子更不答言她先挽了挽袖子把那佛青粗布衫子的衿子往一旁一緬兩隻小腳兒往兩下里一分拿著樁兒挺著腰板兒身北面南用兩隻手靠定了那石頭只一撼又往前推了一推往後攏了一攏只見那石頭腳跟上週圍的土兒就搭起來了。重新轉過身子去身西面東又一撼就勢兒用右手輕輕的一撂把那塊石頭就撂倒了。看的眾人齊打夯兒的喝彩就中也有嗖的一聲的也有惜的一聲的都悄悄的說道:";這才是勁頭兒呢!";當下把個張三、李四嚇得目瞪口呆不由的叫了一聲:";我的佛爺老子!";他才覺得他方才那陣討人嫌鬧的不夠味兒。那跑堂兒的一旁看了也嚇得舌頭伸了出來半日收不回去。獨有安公子看得心裡反倒加上一層為難了。甚麼原故呢?他心裡的意思本是怕那女子進這屋裡來才要關門怕關門不牢才要用石頭頂及至搬這塊石頭倒把她招了來了。這個當兒要說我不用這塊石頭了斷無此理;若說不用你給我搬大約更不會行。況且這等一塊大石頭兩個笨漢尚且弄它不轉她輕輕鬆鬆的就把它撥弄躺下了這個人的本領也就可想而知。這不是我自己";引水人牆";、";開門揖盜";麼?只急得他悔焰中燒說不出口在滿院子裡幹轉。這且不言。
且說那女子把那石頭撂倒在平地上用右手推著一轉找著那個關眼兒伸進兩個指頭去勾住了往上只一提就把那二百多斤的石頭碌碡單撒手兒提了起來向著張三、李四說道:";你們兩個也別閒著把這石頭上的土給我拂落淨了。";
兩個人屁滾尿流答應了一聲連忙用手拂落了一陣說:";得了。";那女子才回過頭來滿面含春的向安公子道:";尊客這石頭放在那裡?";那安公子羞得面紅過耳眼觀鼻、鼻觀心的答應了一聲說:";有勞就放在屋裡吧。";那女子聽了便一手提了石頭款動一雙小腳兒上了臺階兒。那隻手撩起了布簾跨進門去輕輕的把那塊石頭放在屋裡南牆根兒底下回轉頭來氣不喘面不紅心不跳。眾人伸頭探腦的向屋裡看了無不詫異。
不言看熱鬧的這些人三三兩兩你一言我一語的猜疑講究。卻說安公子見那女子進了屋子便走向前去把那門上的布簾兒掛起自己倒閃在一旁想著好讓她出來。誰想那女子放下石頭把手上身上的土拍了拍抖了抖一回身就在靠桌兒的那張椅子上坐下了。安公子一見心裡說道:";可怎麼好?怕她進來她進來了;盼她出去她索性坐下了!";心裡正在為難只聽得那女子反客為主讓著說道:";尊客請屋裡坐。";這公子欲待不進去行李銀子都在屋裡實在不放心;欲待進去和她說些甚麼?又怎生的打她出去!俄延了半晌忽然靈機一動心中悟將過來:";這是我粗心大意。我若不進去她怎得出來?我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