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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quot;公子急道:"我不聽這個。"那穿青的道:"你不聽這個咱唱個好的。我唱個《小兩口兒爭被窩》你聽。"公子說:"我都不聽。"只見她握著琵琶直著脖子問道:"一個曲兒你聽了大半出咧不聽咧?"公子說:"不聽了。"那丫頭說:"不聽!不聽給錢哪!"公子此時只望她快些出去連忙拿出一吊錢擄了幾十給她她便嘻皮笑臉的把那一半也搶了去。那一個就說:"你把那一擻子給了我吧。"公子怕她上手緊緊把那一百拿了下來又給了那個。那兩個把錢數了一數分作兩份兒掖在褲腰裡。那個大些的走到桌子跟前;就把方才晾的那碗涼茶端起來咕嘟咕嘟的喝了。那小的也抱起茶壺來嘴對嘴兒的灌了一肚子才撅著屁股扭搭扭搭的走了。

且住說書的這話有些言過其實。安公子雖然生得尊貴不曾見過外面這些下流事情難道上路走了許多日子今日才下店不成?不然有個原故。他雖說走了幾站那華奶公都是跟著他趕尖站住尖站沒有個不冷清的。再說每到下店必是找個獨門獨院即或在大面兒上有那個撅老頭子這些閒雜人也到不了跟前。如今短了這等一個人安公子自然益受累起來這也算得"聞鼙鼓而思將士"了。閒話休提。

卻說安公子經了這番的吵擾又是著急又是生氣又是害臊又是傷心只有盼兩個騾夫早些找了褚一官來自己好有個倚靠有個商量。正在盼望只聽得外面踏踏踏踏的一陣牲口蹄子響心裡說:"好了!是騾夫回來了。"他可也沒算計算計此地到二十八棵紅柳樹有多遠;一去一回得走多大工夫?騾夫究竟是步行的騎了牲口去的?一概沒管只聽得個牲口蹄兒響便算定是騾夫回來了。忙忙的出了房門兒站在臺階兒底下等著。只聽得那牲口蹄兒的聲兒越走越近一直的騎進穿堂門來。看了看才知不是騾夫只見一個人騎著匹烏雲蓋雪的小黑驢兒走到當院裡把扯手一攏那牲口站住她就棄鐙離鞍下來。

這一下牲口正是正西面東。恰恰的和安公子打了一個照面。公子重新留神一看原來是一個絕色的年輕女子。只見她生得兩條春山含翠的柳葉眉一雙秋水無塵的杏子眼鼻如懸膽唇似丹朱蓮臉生波桃腮帶靨耳邊旁帶著兩個硬紅墜子越顯得紅白分明。正是不笑不說話一笑兩酒窩兒說甚麼出水洛神還疑作散花天女;只是她那豔如桃李之中卻又凜若霜雪對了光兒好一似照著了那秦宮寶鏡一般晃得人膽氣生寒眼光不定。公子連忙退了兩步扭轉身來要進房去不覺得又回頭一看見她頭上罩著一幅元青縐紗包頭兩個角兒搭在耳邊兩個角兒一直的蓋在腦後燕尾兒上。身穿一件搭腳面長的佛青粗布衫兒一封書兒的袖子不卷蓋著兩隻手;腳下穿一雙二藍尖頭繡碎花的弓鞋那大小隻好二寸有零不及三寸。公子心裡想道:"我從來怕見生眼的婦女一見就不覺得臉紅但是親友本家家裡我也見過許多的少年閏秀從不曾見這等一個天人相貌!作怪的是她怎麼這樣一副姿容弄成恁般一個打扮不尷不尬是個甚麼原故呢?"一面想著就轉身上了臺階兒進了屋子放下那半截藍布簾兒來巴著簾縫兒望外又看。只見那女子下了驢兒把扯手搭在鞍子的判官頭兒上把手裡的鞭子望鞍鞽洞落兒裡一插。這個當兒那跑堂兒的從外頭跑進來就往西配房盡南頭正對著自己住的這間店房裡讓。又聽跑堂兒的接了牲口隨即問了一聲說:"這牲口拉到槽上喂上吧?"那女子說:"不用你就給我拴在這窗根兒底下。"那跑堂的拴好了牲口回身也一般的拿了臉水、茶壺、香火來放在桌兒上。那女子說:"把茶留下別的一概不用要飯要水聽我的信;我還等一個人我不叫你你不必來。"那跑堂兒的聽一句應一句的回身向外去了。

跑堂兒的走後那女子進房去先將門上的布簾兒高高的吊起來然後把那張柳木圈椅挪到當門就在椅兒上坐定。她也不茶不煙一言不呆呆的只向對面安公子這間客房瞅著。

安公子在簾縫兒裡邊被她看不過自己倒躲開在那巴掌大的地下來回的走。

走了一回又到窗兒邊望望見那女子還在那裡目不轉睛的向這邊呆望。一連偷瞧了幾次都是如此。安公子當下便有些狐疑起來心裡掂掇道:"這女子好生作怪!獨自一人沒個男伴沒些行李進了店又不是打尖又不是投宿呆呆的單向了我這間屋子望著是何原故?"想了半日忽然想起說:"是了這一定就是我嬤嬤爹說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