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給我作的那件孝衣可還在手下?";褚大娘子道:";那天因為你執意不穿立逼著我拿回去我就帶回去了。今日我連這東西和你的素衣裳以至鋪蓋鞋腳我都帶來了。不然你瞧我來的時候怎麼用帶那樣一個大包袱來呢?";說著便一手拉了她到裡間去。何玉鳳這才毀卻殘妝換上孝服。原來漢軍人家的服制甚重多與漢禮相同除了衣裙甚至鞋腳都用一色白的。那姑娘穿了這一身縞素出來越顯得如閒雲野鶴一般有個飄然出世光景。褚大娘子又叫人給她在地下鋪了一領席墊上孝褥子她才在靈右守起制來。鄧九公此時是把一肚子的話都倒出來了也沒有甚麼可為難的了覺得有點子泛上餓來了便向他女兒道:";姑奶奶咱們可得弄點甚麼兒吃才好呢?你看你二叔和妹妹進門兒就說起直說到這時候這天待好晌午到咧!管保也該餓了。";褚大娘子道:";這些事等不到老爺子操心連吃的和你老人家的酒我臨來時候都打點妥當了叫他們隨後挑了來;這時候敢怕早送來了在外頭收拾著呢!甚麼時候吃。甚麼時候現成。";鄧九公聽了便催著攙姑娘給些東西吃。豈知這位姑娘平日雖吃上看破些兒到了今日心靜身安又經了安老爺這番琢磨點化霎時把一條冰冷的腸子冱了個滾熱心裡的事情都來了那裡還顧得吃下只在那裡默坐把心事一條條的理論起來:第一條早就想起她那義妹張金鳳又急切要見見這位伯母安太太是怎樣一個性情怎麼一個行徑。便問著安老爺道:";伯父你方才說我那伯母和張家妹子都在半途相候不知她娘兒們此時在那裡怎的我得見見也好?";安老爺道:";不但你想見她們她們也正在那裡想見你除了我們張親家老夫妻二位照應行李不得來其餘都在莊上。";說著便找褚一官著人送信請去恰好褚一官外面去了不在跟前一時找來老爺便說明原由。褚一官道:";還等這會子呢!到晌午就來了。這裡話沒說完我又不敢讓進來沒法兒我把她老人家孃兒兩個讓到隔壁林大嫂家坐著呢!方才打人來問過兩三回了等我過去言語一句。";說著去了。
不上一盞茶時安太太早到褚大娘子便忙著迎出去攙了進來。那安太太進門一眼便看見姑娘哀哀欲絕的跪在那裡一時也不及參靈便一直的奔了姑娘去也顧不得那白褥子的忌諱便蹲下身去半跪半坐的把她一摟摟在懷裡";兒呀肉……";的哭起來。一面哭著一面數落道:";我的孩子你可心疼死大娘子!拿著你這樣一個好心人老天怎麼也不可憐可憐叫你受這個樣兒的苦喲!";姑娘聽了這話心裡更酸哭得更痛。褚大娘子勸了半日才兩下里勸住。便讓太太炕上坐太太那裡肯說:";姑奶奶我好容易見著她了你讓我和她多親熱親熱。";說著又拿小手巾擦眼睛。褚大娘子便向炕上拿了一個坐褥給太太鋪好又裝了一袋煙過去。
太太便和姑娘對面坐了手裡拿著菸袋且不吃煙著實的給姑娘道了一番謝說:";你大姑娘我就剩了心裡過不去了我實在說不出甚麼來了。";姑娘此時倒也無可謙詞只說了個:";那時雖然彼此不知方才聽我伯父說起來我兩家原來是這樣的世誼。便是侄女兒出些力豈不是該的?侄女兒此後仰仗伯父伯母的去處正多還有幾句不知進退的話方才都求過我伯父了。";安太太道:";大姑娘憑你有甚麼為難的事都交給我和你大爺;你只別委屈;彆著急別耽擱了身子我就放心了。";說著便拉了她的手問長問短。恰好一個婆兒送上茶來。安太太接來便擱下那個茶盤兒自己端著碗送到她口邊讓她喝兩口熱茶。一會兒又甩手指頭給她理理頭;一會兒又用小手巾兒給她沾沾臉上的眼淚;一會兒又說:";這一個褥子薄再墊個坐褥罷!小心地下的涼氣凍著。";一會兒又說:";沒外人在這裡只管盤上腿兒坐著看壓麻了腳。";也不知要怎樣的疼疼那位姑娘才好再不想姑娘的小腳兒天生的不會盤腿;更可憐那姑娘幼年喪父正是用著母親撫養照料的時候母親又沒了。便是有她那位老太太也是一個老實不過的人;及至逃難至此一病不起連她自己的衣食還得女兒照顧姑娘何曾經過人這等珍惜憐愛過來。如今和安太太見了面看了這番說話行事待人才知道天底下的女孩兒原來還有這等一個境界。她心裡頓覺甜苦寒暖大不相同益和安太太親熱起來;坐定了便目不轉睛的看著安太太只見那太太穿一件魚白的百蝶襯衣兒套一件絳色二個五福捧壽織就地景兒的氅衣兒窄生生的領兒細條條的身子周身絕不是那大寬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