綽著鬍子瞪著眼睛說道:";怎的不真?真而又真!難道象施公那樣的人老弟你還看不上眼不成?";安老爺道:";既如此說怎的戲上張桂蘭盜去施公的金牌施公不罪他老哥哥你道他是好?我家這等四個毛賊摔碎了我幾片於瓦我要放他你又苦苦的不準是叫他賠定了瓦了這是怎麼個講究呢?";鄧九公聽了不覺哈哈大笑直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說:";老弟我敢是又叫你饒了去了。
方才我因為他說不認得鄧九公這句話其實叫人有些不平。如今你要放他正是君子不見小人過得放手時須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咱們就把他放了罷!";安老爺這才叫張進寶來放那班人。那班人還算良心不死後來三個改過作了好人趁個小買賣兒。只有霍士道因他哥哥不信作賊不曾得手兩個打起來他一去咬下他哥哥一隻耳朵來到底告到當官問了罪刺配蠅州惡郡去了。那安老爺家的房子自有人照料修理。
自此鄧九公又把圍著京門子的名勝逛了幾處也就有些倦遊便擇定日子要趁著天氣回山東去。安老爺再三留他不住只得給他料理行裝。想了想受他那等一分厚情此事要一定講到一酬一酢不惟力有不能況且他又是個便家轉覺饋出無辭義有未當!便把他素日愛的家做活計、內款器皿以及內造精細細點路菜之類備辦了些;又見天氣冷了給他作了幾件輕暖細毛行衣甚至如斗篷臥龍袋一切衣服都備得齊整。安太太和金、玉姐妹另有送褚大娘子並給她那個孩子的東西又有給她那位姑奶奶帶去的人事老頭兒看了十分喜歡。
這日正是安老爺同了張親家老爺帶同公子在上房給他餞行。安太太便在西間和褚大娘子話別就請了舅太太、張親家太太作陪兩個媳婦也叫入座。老頭兒在席上看著安老夫妻的這個佳兒這雙佳婦鼎足而三未免因羨生感因感生嘆便在座上擎酒杯望著安老爺說道:";老弟呀!愚兄自從八十四歲來京那趟臨走就和親友們說過:我鄧老九此番出京大約往後沒有再來的日子了。誰想說不來如今已八十八了又走了這一趟。這一趟把往日沒見過的世面也見著了;沒吃過的東西也吃著了。這都是小事還了了我們何家姑奶奶這麼一個大心願;又和你老弟多結了一重緣法真是萬般都有個定數。如今我們爺兒們在這裡吵鬧了這一陣子臨走還承老弟弟夫人這樣費心事你我的交情我鬧不了那些虛客套了
照單全收不算外我竟還有個貪心不足要指名和你要宗東西還有託付你的一樁事。";安老爺連忙道:";老哥哥肯如此好極了。但是我辦得來的弄得來的必能報命。";他笑呵呵的幹了那杯酒說道:";這話不用我託你大約你也一定辦得到。除了你大約別人也未必弄得來。只是話到禮到我說得在前。";因又斟上酒端起來喝一口道:";老弟你瞧愚兄啊閏年閏月冒冒冒的九十歲的人了你我此一別可不知那年再見。
講到我鄧老九一個無名目白出身兩肩膀扛張嘴仗老天的可憐眾親友的臺愛弄得家成業就名利雙收我還那些兒不足?只是一會兒價回過頭來往後看看拿我這麼一個人竟缺少條墳前拜孝的根我這心裡可有點子怪不平的。";說到這裡安老爺便說道:";九哥你這話我不以為然;洪範五福只講得個一日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修好德五曰考終命不曾講到兒子和作官兩樁事上。可見人生有子或無子作官或達或窮這是造化積有餘補不足的一點微權不在本人的身心性命上說話;再我還有句話不是嘔老哥哥要看你這老精神兒只怕還趕得上見個侄兒也不可知呢!";鄧九公聽了哈哈大笑起來說:";老弟那可就叫作六枝子拳新樣兒的沒了對兒咧。";張老也說了一句道:";合該命裡有兒那可也是保不齊的。";不想座中坐著個褚一官正是個六枝子說落了典了。他聽了只抿著嘴低著頭喝酒又不好答岔兒。
這席上在這裡高談闊論安太太那席上卻都在那裡靜聽。聽到這裡舅太太便道:";九公這話我就有點子不服;我不是個沒兒子的難道我這個乾女兒和你們這個大姑奶奶還抵不得人家的兒子麼?";安太太也道:";這話正是。";鄧九公那邊早介面高聲叫道:";好話呀!舅太太、弟夫人我正為這話要說。";因向安老爺說道:";不但我這女兒就是女婿也抵得一個兒子;第一心地兒使得本領也不弱只不過老實些兒沒什麼大嘴末子。為什麼從前我在道上的時候走一天拉扯他一天到了我歇了業了我也不叫他出去了?因為走鏢的這一行雖說仗藝業吃飯是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