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ot;你一出場家裡自然打人去看你。就把頭場的稿子帶來我看不必另謄也不許請師傅改一個字。";說著又點了點頭說:";就去罷。";公子滿臉笑容正瞧著才要走太太道:";到底也見見俺媳婦兒再走哇!";公子連忙回身向著她兩個規規矩矩的一站兩人還繃著個盤兒還了一站;彼此對站了會子卻都不大得話還是公子想起一句人天第一義的話來說道:";我昨兒晚上囑咐你們的節下給父親母親拌的那月餅餡兒可想著多擱點兒糖。";他說了這句便滿臉的飛黃騰達興匆匆回身就走。
金、玉姐妹們點頭答應那聲也搭訕著送出屋子來。
公子下了臺階兒眾家人圍隨上跟著走了。安老夫妻隔著那玻璃扭著那身子直看他出了二門還在那裡望。不提防這個當兒身背後猛可的當啷啷的一聲響老夫妻倒嚇了一跳。
一齊回過頭來一看原來是那長姐兒胳膊上帶著的一副包金鐲子好好的從手上脫落下來了掉在地上當啷啷的一響又咕嚕嚕的一滾一直滾到屋門檻兒跟前才站住。老爺忙問:";這怎麼講?";太太是最疼這個丫鬟生怕她接說便道:";都是老爺的管家乾的給人家打了那麼大圈口怎麼不脫落下來呢?";他道:";等著得了空兒再交出去毀打毀打吧。";何小姐道:";別動它等我給你團弄上就好了。";說著接過來把圈口給她掐緊了又把式樣端正了端正一面親自給她戴在手上一面悄悄的向她笑道:";你瞧團弄上就好了不是?等要放它的時候咱們再放。可惜了兒的為甚麼毀它呢?";在大奶奶說的平平靜靜的話她不知聽到哪裡去了不由得把個紫棠色的臉蛋兒羞得小茄包兒似的。便給何小姐請了個安又低著雙眼皮兒笑嘻嘻的道:";這要不虧奶奶誰有這麼大勁兒呀!";當下安大人以至大家看了她這舉動都說到底歲數大些了懂規矩。這話在當日沒人留心今日之下人在這評話裡當天理人情講起來不禁叫人想到那王實甫的";猛聽得一聲去也鬆了金釧;遙望見十里長亭減了玉肌";。這兩句不僅是個妙句奇文竟也說得是個人情天理。讀者要不信這話博引煩徵還有個佐證。就拿這《兒女英雄傳》裡的安龍媒講比起那《(紅樓夢)裡賈寶玉雖說一樣的兩個翩翩公子;論閥閱勳華安龍媒是個七品琴堂的弱息賈寶玉是個累代國公的文孫;天之所賦自然該於賈寶玉獨厚才是。何以賈寶玉累番鄉試那等難堪後來真弄到死別生離?安龍媒這番鄉試這等有興從此就弄得功成名就。天心稱物平施豈此中有他謬巧乎?不過安公子的父親賈公子的父親看去雖同是一樣的道學一邊是實實在在有些窮理盡性的工夫不肯丟開正經;一邊是丟開正經只知和那班善於騙人的單聘仁乘勢而行的程日興每日在那夢坡齋作些春夢婆的春夢自己先弄成個文而不文、政而不政的賈政還叫他把甚的去教訓兒子!安公子的母親和賈公子的母親看去雖同是一樣的慈祥一邊是認定孩提之童一片天良不肯去作罔人;一邊是一味的向家庭植黨營私去作那罔人勾當只知把孃家的甥女兒攏來作媳婦絕不計夫家甥女兒的性命難保;只知把孃家的侄女兒擺來當家絕不問夫兄家的父子姑婦因之離間自己先弄成個罔之生也幸而免的王夫人又叫她把甚的去撫養兒子!講到安公子的眷屬何玉鳳、張金鳳看去雖和賈公子那個幃中人薛寶釵、意中人林黛玉同一豐麗聰明卻又這邊是刻刻知道愛惜他那點精金美玉同心意合媚茲一人;那邊是一個把定自己的金玉姻緣還暗裡弄些陰險一個是妒著人家的金玉姻緣一味肆其尖酸以至到頭來弄得瀟湘妃子連一座血淚成龐的瀟湘館立腳腳不牢慘美人魂歸地下畢竟玉帶林中掛;蘅蕪君連一所荒蕪不治的蘅蕪院安身不穩替和尚獨守空閨如同金釵雪裡埋還叫他從那裡之子于歸宜其室家!便是安家這個長姐兒比起賈府上那個花襲人來也一樣的從幼服侍公子一樣的比公子大得兩歲卻不曾聽得她照那襲而取之的花襲人一般同安龍媒初試過甚麼雲雨情。然而她見安公子往外一走偶然學那雙文長亭哭宴減了玉肌鬆了金釧雖說不免一時好樂有些不得其正也還算乎情止於禮怎的算不得個天理人情?何況安公子比起那個賈公子來本就獨得性情之正再給了這等一家天親人眷到頭來安得不作成個兒女英雄!只是世人略常而務怪厭故而喜新未免覺得與其看燕北閒人這部腐爛噴飯的《兒女英雄傳》小說何如看曹雪芹那部香豔清淡的《紅樓夢》大文那可就為曹雪芹所欺了。曹雪芹作那部書不知和假託前的那賈府有甚的牢不可解的怨仇所以才把他家不曾留得一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