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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遠山如暮。雨後輕煙嫋嫋聚散,似霧似雲縈繞山腰。窗外圓葉上水露隨風搖滾,一時傾斜濺入池塘無聲無息。
白凝輝默然立在窗前,晚風拂面,隱隱已有荷香。此情此景,理應閒適。白凝輝思緒中卻一直迴繞著父親的話。
“梁沐想要見你。”下午白知行來訪,屏退眾人後沉吟許久才說了這句。
白凝輝登時一愣,不知從何而起。
“你五叔如今被押在御史臺。”白知行嘆了口氣,才將連日來朝堂變化悉數相告。
皇帝登基三年,因邊關戰事吃緊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外敵肅清,當務之急就是內政清明。自梁沐還朝開始,朝中調動頻頻。別說他們這些百年之家,就是位列三公的三朝老臣也被三言兩語逐出朝堂,高高供著不讓參與朝政。以姚玉華執掌御史臺,先自六部九寺五監查起,勢必理清歷年的舊賬。一旦查出虧空,該補的補,該論罪的論罪。姚玉華是姚相之子,姐姐穩居中宮,旁人自然不敢針對其下手。可除他以外,其他人大半出自寒門,或賄賂收買,或栽贓陷害,或僱兇刺殺……無所不用其極。每日裡捕獲的刀槍玉石無數,全都大咧咧羅列在上朝必經的光華門外警示眾人,由金吾衛執仗嚴守,以示宮中的決心。短短兩三月,已有數十人下獄,幾家被抄。那些赫赫百年的鐘鳴鼎食之家一夕成為階下囚,物傷其類,心有餘悸。
“現在正查著兵部。你五叔過去一直在兵部任職,虧空……”白知行頓了頓,“自然也是有的,就直接下了獄。還查出以往互相勾結迫害人命的官司。現在關在御史臺,連探望都不許。你祖父祖母十分擔心,知道我曾在紹縣任職,就讓我去託梁沐說情。”
甫知親人下獄,白凝輝蹙眉,並不似白知行兄弟情深,滿含憂慮。她的祖父母向來偏心,這其中又最為溺愛五叔,此時當然心亂如麻。她心中哂笑,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巴巴讓各房拿出銀子來捐了這官。那時她母親還在,為此還和父親私底下爭論,“各房都有定例。五弟要花的錢自官中出也就算了,為何還要兄嫂補貼。就以你微薄的俸祿,我和阿凝日後怎麼過?”
最後拗不過仍是給了,林夫人時常有怨言。是故白凝輝亦不喜五叔,聞言只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他既亂紀,理當由國法處置。”
白知行嘆道:“話是不錯。可終究是一家子骨肉,難道真能放之不管。”
白凝輝想了想說:“如何不去求求大嫂嫂的父親。二叔和五叔是親兄弟,比咱們親得多。”
白知行道:“一早就去了。你大嫂嫂回來說,這件事是梁沐親自盯的,何將軍也愛莫能助。阿凝,你近日見過樑沐麼?”
“沒有。”白凝輝依舊否認。
白知行心有狐疑,卻不願逼迫女兒。可他上門求見梁沐說明來意,梁沐沉默許久,不說應也不說不應,只提出一個要求,“我想見見阿凝。”
不知站了多久,眼前早已是一片黑暗,點點滴滴又聽雨打芭蕉,聲聲催憶當初。白凝輝倚牆閒立,幾經思忖下不定決心。憑心而論,要她為了五叔去求見梁沐她是一萬個不願意。可她就要走了,以後若無意外再也見不到他了。
要不要再見他一面……這個念頭如浮標在心中起起沉沉,攪得人思緒難平。以往總想著反正要走了,不管不顧就好了。彷彿這樣所有的煩惱愁怨都能迎刃而解。如今臨到頭卻生出些不捨,想再見他一面,想再看看他,哪怕說一句話也好。
“小姐過去坐吧。”白芷點亮明燭,扶著她往桌邊坐去。當中燭燈像放大了一圈,明光在眼前閃耀,朦朦朧朧似見故人影。到夜深仍惆悵難解,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翌日還淅淅瀝瀝小雨下個不停。推窗一看,粉衣高舉,早有蜻蜓立上頭。白凝輝抄了半日經,聽了半晌雨,終於抬首喚了白芷過來,“你著人回去一趟告訴老爺,就說我答應了。”
梁沐至晚間才看到白知行遣人送來的回信,見已應允,心中大石總算放下。這幾日總回憶舊事,偏偏心中空落落的,常常沒來由的不安。夢中也常如一縷輕煙席捲滿懷,倏忽而過。他想見白凝輝,苦恨找不到藉口,恰巧這件事撞上來,這才另闢蹊徑做文章。至於白凝輝是否答應,他無十分把握。畢竟白凝輝十分憎惡此事,她雖心軟。可不喜受人挾制,也不喜尸位素餐之徒。在紹縣有人說公侯之家多紈絝子弟,她也從不反駁一二。
“沒什麼好反駁的。我也沒立場反駁。”清明踏春,因剛被人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