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竭力撐起身子,用盡全力爬過去……指尖差一點,竟夠不到碗。
此時此刻,如果有人在此,他會看見金枝玉葉的王妃俯在地上,費盡全力,像垂死的小獸一樣往前爬去……只為夠到這碗糙米粥。
終於夠到了碗,我大口嚥下米粥,粗糙的穀物糠皮颳得喉中隱隱作痛,滋味卻勝過珍饈百倍。口中嚐到一縷鹹苦,是自己的眼淚墜入碗中。
我嚥下最後一口米粥,在心底默默對自己說——我會活下去,活著逃出這裡,活著回家。
父親和哥哥一定會來救我。
我終於知道,世上再沒有任何事,能比活著更重要。
地窖,比起之前的棺材,已經好了太多。
至少有昏暗的光線,乾燥的草堆,不再顛簸,不再寒冷。
疲憊困頓中,睡意襲來,我將自己蜷縮排草堆。
這一刻,我是如此強烈地想家,想念父母,想念哥哥,想念子澹……默唸著牽掛我的人,每想到一個人,勇氣便多一分。
甚至,我想到蕭綦。
我有一個英雄蓋世的夫婿,他能平定天下,必然會令賊寇聞風喪膽。
睡意昏沉中,我竟陷入夢境,第一次夢見了我的夫婿……那個仗劍躍馬的將軍,遠遠向我迎來,向我伸出了手,我卻看不清他的面容。豫章王,是你來救我了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上鎖響,有人進來將我拽起,帶出地窖。
破陋的木屋裡,我又見到了那日黃衣娉婷的“吳家女兒”。
眼前女子身穿一件臃腫的棉袍,頭戴氈帽,做男裝打扮,面孔秀美,神色卻狠厲,看上去比立在她身旁的幾名大漢更加兇惡。
我對她一笑,她卻冷冷瞪我,口中低咒,“不知死活的賤人!”
她身後三個男子,都是身形魁梧,高靴佩刀,看似關外人。
屋內門窗緊閉,四下空空落落,桌椅歪斜,牆角散亂堆放著乾草麻袋。右手一道側門,嚴嚴實實掛著布簾,一股淡淡的藥味從那屋內飄散出來。
正尋思這裡怕是北邊,靠近關外了,身子陡然被人一推,踉蹌推向那側門。
一個佝僂蓄鬚的老者挑起布簾,朝門內低聲道,“少主,人帶來了。”
“進來。”一個清冷的男子聲傳來。
屋內光線更是昏暗,只看見對面土炕上,倚臥著一個人。
濃重的草藥味從炕頭藥罐裡散發出來,辛澀嗆人,身後老者無聲退了出去,布簾重又放下。
那人看似有傷病在身,斜靠在炕上,冷冷凝視我。
“過來。”那人聲音低微,不辨喜怒。
我抬手理了理鬢髮,徐步走到他榻前。
藉著窗縫微光看去,我的目光,落入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
竟是極年輕的一個男子,蒼白臉孔,輪廓深邃,長眉斜飛,緊抿的薄唇毫無血色,一雙眼睛卻銳利逼人,隱含熠熠鋒芒。
我怔住,一時不能相信,這樣一個人,會是劫虜我的匪首。
這霜雪般孤清的面容,單薄處叫人憐惜,冷漠處又似拒人千里之外。
他的目光,似乎要穿透我的面孔。
“果然是美人。”他冷冷一笑,“蕭綦好豔福。”
忽聽他提及蕭綦,我一時錯愕,他卻探起身子,伸手捏住我下巴。
我一驚,抽身退後,斥道,“君子自重!”
“君子?”他撐著榻邊,俯身大笑,身上白衣蕭索,沾染了猩紅血跡。
“但請王妃賜教,何謂君子?”他臉色蒼白,猶帶病容,那雙灼灼目光卻毫無收斂,放肆地盯著我,盡是輕藐玩味之色。
“不錯,是我糊塗了。”我淡淡看他,“公子既能勞師動眾,劫虜一介女流,可見行事不拘小節,與公子談論君子之道,的確可笑。”
他目光雪亮,隱有慍怒,冷笑道,“王妃膽識不小。”
“公子過獎。”我泰然與他對視。
他依然在笑,笑容卻漸漸陰冷,“人為刀俎,你為魚肉,王妃果真能置生死於度外?”
我默然。
他唇邊勾起一抹譏誚。
“不能,我很怕死。”我嘆了口氣,抬眸對他一笑,“但你不會讓我死的。”
那一抹冷笑凝在唇邊,他有片刻的失神。
“我還有用,不是麼?”我徐步走到一張舊椅前,拂去上面灰塵,含笑落座。
他眯起眼睛看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