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餘怒未消,面色依然嚴峻:
“怎麼是你們兩個丫頭?”
若在以往,凌澄聞言必定即刻上前,承擔責任,告訴兩位長輩,是她硬拉著舍迦前來聽他們談話,即使有錯也與舍迦無關。可此時此刻,彷彿有什麼炸雷炸得她腦袋裡火花四濺,她呆滯了好一會兒,才快步進門,看著凌稟忠道:
“阿父你……你幹嘛要咒舍迦啊……”
凌稟忠無言。
謝妙跟在凌澄身後,伸出一隻手,拉了拉凌澄的手指。
凌澄回首,臉上神情無措。
謝妙低聲道:“伯父沒有咒我,這是真的……不過,現在不是已經有了轉機嗎?”她唇角倏地又浮現笑意,一方面是真心實意感到高興,一方面也是勸慰凌澄莫要再擔憂,旋即面向凌稟忠盈盈一拜:“多謝伯父活命之恩。”
睿王大感詫異道:“你……你早就知道這事?”
註定早逝的人生結局,對於一個孩童而言太過殘忍,是以御醫們的診斷,他們自始至終都是瞞著謝妙的,她怎麼會……
謝妙默然微時,才點點頭道:“三年前,阿母以為我還在昏迷之中,在我床前哭了一場,但其實……其實那時我已醒了過來。”
聽見了母親與大哥的對話。
睿王與凌稟忠聞言感嘆不已,若是尋常孩童知曉自己已無幾年性命可活,怕是登時便忍不住害怕得大哭大鬧了起來,而這孩子實在太過乖巧懂事,怎能不讓人疼她?他們心中均生出憐愛之情,凌澄在一旁卻是又痛又怒。
三年?這事所有人竟都瞞了自己三年,連舍迦也瞞了自己三年!凌澄向來要強,自出生起就沒掉過眼淚,此刻心抽著疼了幾下,眼角似有淚珠快要滲出,她吸了吸鼻子,謝妙見狀已先一步拿出手帕擦了擦她眼角的溼潤,笑道:
“你怎麼還難過啊?伯父不是已經為我找到神醫了嗎?難道你覺得那位大夫也治不好我的病?”
凌澄確實擔憂這一點。
從前別的醫者為謝妙診治,無能為力之時,她可以安慰謝妙,同時亦是安慰自己:沒關係的,這世上大夫多著呢,今後總能找到真正的神醫。畢竟謝妙這一生還長。可是直到今日她才知曉,原來舍迦的一生,和自己的一生,和這世上大多數人的一生,在時間上並不相同。
如果這位所謂的神醫也對舍迦的束手無策,那舍迦究竟還有多少機會……
但這是不吉利的話,她絕不能說出來。
睿王撫了撫女兒的頭頂,對她們道:“放心吧,既然那大夫確有本事,我定會讓她前來為你診治。”
然則是否要把女兒送往鴻州,他還在猶豫之中,心道明日須得先派人查查那大夫的來歷是否如稟忠所說的那般,繼而下意識轉頭望了一眼窗外,才發現天色蒼茫,逐漸到了黃昏時分。他雖是親王,亦不能違反宵禁令,不然若是被政敵參上一本,實在是個麻煩事,立刻便要與凌稟忠告別,帶著謝妙回府。
“叔父。”凌澄終於漸漸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握住謝妙的手不肯讓她走,上前與睿王道,“天快黑了,街上風大,今晚您就讓舍迦在這裡住下吧。”
“如此也好。”
待睿王離開後,凌稟忠吩咐僕役抬來一頂小轎,送縣主前往客房休息。走出花廳,謝妙來到廊邊轎前,卻遲遲未上轎,若有所思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