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常,他定會駐足歌賦,但現下卻無心風景,只顧埋頭趕路。自從劉濃致信於他,固始縣便已遠放偵騎,收籠塢民。奈何,即便如此,他心中仍舊惴惴難安。故而,一大早便直入上蔡,意欲尋劉濃問個究竟。
趙言瞥了瞥趙愈腰間長劍,眼露羨慕之色,嘴上卻取笑道:“聽聞劉威虜有劍名楚殤,大兄為劍取名:漢闕。依弟而言,亦不相讓也!”
趙愈面上一紅,摸了摸腰劍,笑道:“劉威虜乃當世英傑,趙愈豈敢與其媲美。休得覬覦此劍,以待他日,我向劉威虜再討一柄,便贈於汝。”
趙言喜道:“大兄,此言當真?”
“自然作真!”
趙愈緊了緊腰上之劍,心情愉悅之下,神色亦稍稍一鬆,此劍乃是劉濃贈給他的,削鐵如泥。而劉濃喜著袍披劍出遊,神態既瀟灑又英朗,一時間,竟為趙氏子弟仿習,幾乎人人著袍挎劍。
待穿出樹林,眼前浮現一道山崗,青草叢叢中聳立著一棟高達七丈的崗哨。
“嗚……”
號角遙傳,趙愈打馬而前,朝著崗哨高聲叫道:“崗哨莫驚,固始趙愈拜見劉威虜。”
崗哨上的白袍細細一辯,神情一鬆,執著號角連鳴三響,而後,放下本欲點燃的火把,笑道:“趙府君,我家小郎君昨日尚且位臨此地,言,不日欲赴固始與郎君共聚,未料趙府君卻先至。”
“哈哈,白袍頂風安民,辛勞猶甚。趙愈有劣酒兩甕、肉脯三束,置於崗下。稍後,且下崗自領!”
趙愈放聲朗笑,命人置下酒肉,引軍而入上蔡。
一入上蔡,便覺不同,村中青壯往來,盡皆身攜武器,謹慎的目光搜巡著趙愈等人,而寬闊的縣道中,馬蹄滾動,遙遙奔來數百白袍。
趙愈拍馬迎上,朝著來騎,揖了一揖:“趙愈,見過曲縣尉,劉威虜可在城中?”
曲平拖槊而來,捧槊道:“將軍在城中,且隨我來。”
趙愈隨著曲平沿道而行,直至縣城峰下,卻見峰下有一營正行操演,往來刀光霍霍,不聞喊殺聲,卻令人不寒而慄,乃是杜武麾下磐石衛。
稍事觀演後,趙言神情大變,欲言又止。
趙愈微微一笑,朝其搖頭暗制,而後,千軍匍匐而上,入甕城,進內城,一路上守備森嚴,隨處可見巡城鐵甲寒刀,雖不至三步一哨、五步一崗,但也相差彷彿。
見得此景,趙愈心中復生陣陣不安,眉頭隨即越鎖越緊,將所攜軍卒宿於城東軍營,便與趙言匆匆奔赴縣公署。
一旦踏入縣公署,氣氛卻又為之一變,無它,皆因縣公署門口,正有幾隻鶯燕在放紙鶯,趙愈識得她們。
年方十二三,明眸皓齒,身著粗布裙裳,散發於背後,青絲垂至腿彎者,乃是上蔡內吏薛恭之女,小黑丫;年約十七八,婀娜窈窕而襲蘿裙者,乃是劉威虜侍女織素;尚有一女,年歲與小黑丫相差無幾,一雙眸子靈動非常,最是那一點櫻唇,即便不笑,亦微微翹起,乃是……
“呀,要飛了……”
因風過烈,且三女共放一枚紙鶯,故而,三女你扯東,我扯西,扯得紙鶯東倒西歪,眼見即將飛去。忽然,那嘴角微翹的女子用力一抖,便聽“噗”的一聲,紙鶯線斷。
“黑碳頭!!”
“嗖!”
伴隨著嘴角微翹的女子嬌呼聲,一道白影從丈許高的牆頭一躍而下,順勢於半空中,扯往紙鶯線頭。身姿極輕盈地落下,雙手不停的繞著線團,扯回紙鶯,捧著它,走到那女子面前,揉著一頭蛇發,笑道:“洛羽,給!”
“哼,線團盡結,如何再放!”洛羽接過紙鶯,嘴巴翹得更高。
這時,小黑丫看見了呆怔於一旁的趙愈,細眉一揚,眸子剪了兩下,扯了扯身邊的織素,而後,端著手朝趙愈淺淺萬福,細聲道:“黑丫,見過趙府君。”言罷,萬福未起,長長的睫毛唰啊唰。
趙愈眉頭一挑,淡然而笑,從懷裡摸出一物,遞過去,笑道:“此乃繡簪,薛小娘子佩之,正好!”
小黑丫瞥了瞥簪子,嘴巴一嘟,慢慢起身,看也不看趙愈一眼,幽幽的扔下一句話:“趙府君之物,黑丫受之有愧。阿父言,禮尚往來,方可亙久。黑丫若授,恐無物回贈也!”說著,卻晃了晃手中的物什。
乃是一枚雪蕊花簪,晃得趙愈閃了閃眼。
“噗嗤……”
“格格……”
嬌笑聲不絕於耳,趙愈臉上一紅,把手中簪子揣入懷中,心中卻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