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逖驀然一聲長嘆,自年前一別,他曾數度召劉濃至雍丘會晤,劉濃皆婉言相拒,其為何故,老將軍心知肚明,默然走到老樹下,抬頭眺望,喃道:“昔日,瞻簀曾言,守江必據淮,據淮戰大河,南北通連一氣,方可盡復北地。如今,豫州已竭,莫非吾之所為,錯耶?”
駱隆垂著袖子,未予回答。
祖逖又悵然道:“興許錯矣,然事已至此,祖逖已顧不得了,唯有謹守故土,且待有朝一日,覆面黃土時,再靜觀英雄迭起,匡復九州!”言至此處,眉鋒愈來愈銳,凝視著樹上那點綠蕊,嘆道:“此戰,石勒乃虛張聲勢爾,然滎陽與洛陽,僅可保其一,瞻簀若不願往,暨罷!待此戰罷,吾再修書一封,邀瞻簀至陳國會晤,依汝之見,瞻簀將至否?”
駱隆沉沉一揖:“將軍,劉中郎乃大義之人,依駱隆度之,其人必至!”
“但願如此!”
稍徐,祖逖按劍走下山坡,翻身上馬,望向紅日下的大軍,對駱隆道:“吾自入陳留,汝且傳令士言,令其不得延誤,唯願李世回多年戎馬,可辯局勢矣。”頓了一頓,沉聲道:“瞻簀之信,汝代我執筆,邀其入許昌,洛陽……見勢而為也,去或不去,聽之任之!依吾所料,此戰之後,石勒與劉曜理當互伐也!洛陽,洛陽,莫論何人得之,必然一戰……”
“將軍,高見!”
……
雍丘城外,李家村。
餘鶯斜倚著籬笆牆,歪著腦袋仰望胡桃樹,眸子一眨不眨。
此樹來自杞國,將將移值不久,泥土猶新。樹高兩丈許,枝杆蒼古,光禿禿的枝條上綻放著點點新芽,再待月旬,勢必華葉繁茂,繼而掛果累累。她喜食胡桃,卻從未見過胡桃樹,是以頗是新奇。
“汪,嗚嗚……”
大黑狗叼著一隻田鼠竄進院中,搖著尾巴,繞著她打轉,餘鶯瞅了瞅田鼠,細眉淺顰,撇了撇嘴,揚起秀足欲踢,大黑狗吃了一驚,夾著尾巴,一溜煙跑了個沒影,卻把死田鼠給扔下了。
“呸,與駱隆一般……”
餘鶯啐了一口,眉梢凝川,撿了兩根樹枝,蹲下身來,夾著那噁心的田鼠,簌地往外一扔,而後,拍了拍小手,繼續歪著身子,凝視胡桃樹,嘴角微微彎起。
“唉……”
這時,籬笆牆外傳來一聲長嘆,餘鶯肩頭淺淺一顫,徐徐轉首,一眼之下,忍不住的噗嗤一笑。來者正是駱隆,愁眉苦臉的頂著一隻死田鼠。
餘鶯笑了,燦若春花。
駱隆怔了一怔,伸手指了指頭冠上的物什,聳了聳肩,雙手一攤,歪著嘴,嘆道:“此鼠從何而來?為何以鼠屍襲擊為夫?”
餘鶯嘴角的笑陡轉即逝,蹲下身子,復拾樹枝,挪步上前,眯著眼睛將他頭上的鼠屍夾起,素手一揚,樹枝與鼠屍齊飛。
“唉,何故也!”
駱隆把頭冠摘下來,瞅了一眼,順手扔出院外,一把攬住餘鶯的小蠻腰,揉了兩下,反手捏住她的手,拉著她往室內走,來到榻邊坐下,抬著她的下巴,問道:“為夫待汝可好?”
餘鶯道:“汝非餘鶯之夫。”
“哦……”
駱隆長長的哦了一聲,注視著餘鶯的眸子,待瞧見內中嵌入了自己的影子,歪嘴一笑,寸寸逼落,淺淺嘗了一下,吧嗒著嘴,再問:“汝喜食胡桃,為夫便為汝移樹於此。為夫,待汝可好?”
餘鶯仰視著駱隆,緊緊的拽著腿上的百褶裙,根根手指泛白,慢聲道:“汝非餘鶯之夫,餘鶯之志,終身不改,唯願見汝,命喪魂亡!”
“知也,知也……”
駱隆左臉慢慢皺起,眼睛卻笑圓了,雙手按著她的肩,將她按伏於軟衾中,胡亂踢去腳上布履,惡虎撲食般撲向那嬌弱的人兒,緊緊的貼著她,嗅著她的香氣,吻著她的脖子。
餘鶯一動不動,任其施為。
少傾,駱隆討了個沒趣,身子一翻,枕上了她的大腿,冷聲道:“小小女子,談何言志?若使駱隆身亡,汝將何如?恰若籬外之犬,壠中之鼠也!若不嫁予駱隆,汝欲嫁何人?祖煥乎?其人已廢!華亭美鶴乎?奈何,嫁之不得……”說著,轉動著脖子,漬漬搖頭。
餘鶯撐起身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將他的脖子抬得稍高一些,緊貼著大腿根部,隨後,眯著眸子,辯明瞭穴位,用力的揉起來。
“啊,哎哎……”
……
長安,徐光之帳。
徐光摒退了左右,拾起案上茶壺,淺淺斟了一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