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踏步而來,手捉兩杯酒,一杯自飲,一杯推向劉濃。
眾人見勢更驚!頓時譁然!
而周義把水畔所眾者細細一觀,面色唰地作土,腳下木屐一搖,險些墜入曲水中,踉踉蹌蹌落座於案後,暗自惴惴:這才幾日,這廝怎地和王謝袁蕭皆有勾搭,且交情匪淺……
“哈哈!”
紀瞻捉著須尾,微掂腰腹,放聲笑道:“玉仙何孤,有朗月相隨矣!此乃舊作,尚是新作?”
聞言,劉濃雙手各執一杯,排眾而出,朗聲道:“回稟郡守,此乃新作。劉濃一時觸景生懷,心思華亭,故得此詩;然則,劉濃自知此詩清冷與景不合,恐誤諸君風和雅興,方想以獻舊作。”
紀瞻大喜,笑道:“如此說來,汝尚有更佳之詩!快快詠來,我等唯願垂耳作聆也!”
“固所願也!”
劉濃將王羲之贈酒徐徐飲盡,微微一彈袍擺,單擒流觴之杯,目逐清溪之月,回望蒼穹之月,劍眉微凝,遙舉酒杯,縱聲問道:“明月幾時有……”
明月幾時有?
未曾得聞此詩者,皆面面相窺,如此開篇實屬平淡無奇,怎會言此詩更佳?謝真石、袁女皇則眉梢一揚,暗自心道:在其心中,原是此詩最佳……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語聲似喃若呼,思緒瞬間若玉山摧崩,亂綻飛裂!美郎君則舉杯向天,神情悠悠,似在問天,何年?背後兩縷青冠飄帶,隨風漫展。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清風冉冉,袍角似舞翩。水中之人,岸上之人,兩兩相看皆無厭;恰若月白雙翅,意欲翱翔唳飛。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美郎君緩緩垂首,腳下木屐牽出頎長身影,似對顧相憐。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晴,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長裡共嬋娟。”
美郎君面上笑意凝盛,將杯中酒徐徐飲盡,默然換酒。託著木蘭花行向水邊,緩緩一放,輕輕一推,目逐其隨水流走,而後慢慢起身,面紅如坨玉。微微裂嘴一笑,朝著四方團團一個揖手。
三影,共輝!
半晌,竟無人喝彩!滿座皆是神情悠悠,未返。
“妙哉!”
“妙哉!!”
“妙也……”
“瞻簀,妙哉!謫仙爾!”
“謫仙?此言妙哉!恰若謫落寰塵之仙爾!”
“與君同月爾,與君同歸爾……”
亦不知是誰開了個頭,一時間贊聲如雷湧,眾人神情激盪。紛紛推杯置盞,飲盡杯中之酒,當此美景,當此美詩,當此美仙,當浮一大白共合也。
而美郎君卻已緩緩歸座,將盤於膝上的袍擺輕輕一拂,“噗”的一聲輕響。
“哈哈……”
紀瞻提壺注酒。一飲入喉,放聲笑道:“此詩裁體獨特。字句雖簡,然言隨意飛、字滋神縱,轉折之間恍若天人天語,凡夫難以覓跡,斷不可再續;立意更是絕佳獨秀,朗如月、魂似潔。兩相不著物,足堪上品!如此,便為上中,各位以為然否?”
“然也!”
謝裒扶須認同。
王侃本有些許猶豫,但瞥了一眼錦袍郎君。繼爾默聲不語。
錦袍郎君目注桂花樹下,見美郎君雖受眾人紛贊,面色卻依舊如常,真若謫仙之姿啊!緩緩一笑,度回矮床安坐,不經意間掠見一束翠綠悄放於樹下,神情微微一愕,手中白麈頓在胸前。
木蘭輾流。
蕭然、袁耽等皆有詠詩,雖不若劉濃之詩,卻亦稱得上佳作。自此而後,笛聲漸爾漫作無續無端,再不刻意停留。一輪流觴下來,只有寥寥十來人得詠,褚裒便在其中,一首五言詠月超常發揮,亦使其得了個上次。隨後,笛聲悄膩,再不復聞。
曲水流觴罷止,女郎們期待已久的追月開始,頓時嬌語俏笑連作一片。追月:小女郎們以酒杯、木盆盛月,追著誰,輕輕一碰,便可向對方討要一件禮物。
郎君們藉著清溪端正了衣冠,捧著酒杯徜徉流連,若見心儀的小女郎捧著小酒杯、木盆行來,必然擺著飄飄若仙姿式,只待女郎追至身前討要禮物。
當然,亦有不少郎君轉來轉去,皆未有人理睬。
劉濃慘也!
袁女正就在他身邊,捧著一個又一個的小月亮向他討要禮物。
此舉恰合佳節習俗,乃小女郎們的權力,眾人自不會見怪,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