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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部分

如此一來,臨近此地的驛棧竟人滿為患矣!

人愈圍愈多!

孟離看著那層層疊疊的人群,心中惴惴難安,隨後強自彈壓心神,若是能將這劉濃折服於此地,應勝數次踏遊也!嗯,談端得精難!思來索去,突地眉眼放光,乾咳一聲,成功將環圍眾人的眼光調來,慢聲道:“劉郎君,汝身屬士族,卻自甘與庶族同流,餘命不可也。豈不聞: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乎?”

言罷,垂席而坐,以手示意劉濃聚端。(清談分主客,主方開啟談端,客方可聚端、鎖端,就一件事而辯玄!若鎖端有隙,主方則可直接以談端難住對方!)

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

劉濃眉間輕揚,這孟離以《周易》開啟談端,胸中倒亦藏得些東西!微一叩指,淡然笑道:“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此患非彼患,汝患在形,而此患在意。是以道濟天下,故不為過;旁行而不流,故而不憂。形物於繩籠,在於名教爾!昔日嵇叔夜越名教以任自然,已然盡釋其形意矣!何故自擾?”

其聲慢淡,鋒而不鏘。

孟離將士庶不同流引以為患,而此正是天下門閥主識。劉濃自然不可直駁,遂巧妙的將人、事分離,不論其患,只論其形意。一語將孟離的談端鎖住,形意之間,暗合本、無之論!正是清談玄論主調,頓時將所圍眾人心絃拔起,盡皆安神以待孟離談證引論!

“非也!”

孟離見劉濃已然扣鎖談端,不過他也知曉簡單的談端制不住劉濃,慢慢的將烏毛麈往左一打,胸中早有成算,朗聲道:“患之所在,在乎倫常之間,倫常之數,固本在源;上中下聞道有異,不笑不足以為道。故,聞道之自然,在本矣,在體行而知意矣!”

此言極銳,以老子言:上下之所不同,聞道亦不同。就若三歲小孩與六十老翁所聞之道,同或不同?可言之為同,亦可將無同。三歲可至六十,沿途而同歸矣;三歲所聞、六十所悟此為不同矣!而這一切,皆因有本可循矣!若無本可依,如何能至?

“妙哉!”

有人拍膝大讚!

“不敢苟同矣!”

劉濃灑然一笑,拇指點扣食指,片刻亦未曾沉吟,昂首便答。其言似滾玉,洋洋灑灑數十言,句句相扣,字字若珠璣。引得圍觀眾人時爾深思,倏爾微笑。更有甚者捶案擊首,似乎深陷其中難以自拔。便見得有人持盞遙揖,言:聞君一席言,恍覺歲月悠。

其間,每當劉濃將其反駁,橋然與祖盛必然互飲一盅大聲叫好。而每當孟離解難而出,李彥等人亦是抹得額角細汗稱讚,心中則是惶惶:任誰亦可看出,孟離漸落下風!

這一辯,足足辯得一個時辰,至黃昏辯至月出。

有人掌燈而起,有人思而忘返。

到得後來,孟離鎖眉沉思耗時愈來愈久,而劉濃卻依舊雲淡風輕,時不時的淺抿一口清茶潤喉,眼底則閃著鋒芒,心道:時候已至……

最後一擊!

一語落地,候得兩刻孟離猶答不出,只見他渾身上下猶若抖篩。面呈慘白,唇間發紫!

“唉!”

劉濃撩袍而起,向著李彥淡然嘆道:“我觀孟郎君似有恙在身,不宜再思,便請這位郎君將其好生照顧罷!”隨後朝著亭內亭外團團一個揖手:“諸位曲席聆聽,劉濃謝過。”

眾人齊齊還禮。

“啪!”

孟離再也支撐不住,只覺天旋地轉眼花耳熱,胸中一口氣堵著順不過來,猛地歪倒在地抽搐不斷。

咦,頗似羊顛瘋!

劉濃見其口吐白沫,心知不能教其咬斷舌根,大步疾掠至其面前,隨意掏出一卷絲帕,胡亂揉作一團往他口中一塞,渭然道:“快快延請良醫……”

經此一駭,李彥等人驚若寒蟬,當下便抬著抽個不停的孟離竄入夜色中。

待其一走,滿堂華彩!

“啪啪!”

“妙哉!”

掌聲如雷鳴時,劉濃淡然而笑。

在那綠柳深處,有個華袍郎君抿盡杯中最後一口酒,徐徐抬起頭來,面上微微一笑,輕輕闔掌三擊,隨後撩袍而起,跨上馬車隱在夜中。

因清談辯論劉濃三人錯過今日行程,想就近賃得驛棧,殊不知早已人滿為患。

祖盛便提議就地夜宿,正好醉臥畫亭垂柳,賞月而徹詠。

突見星月下,有翁乘著牛車而來,朗朗作言:“華亭美鶴豈可染露在冠,老朽有莊一所,若是不嫌簡陋,可暫作洗羽棲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