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那人詠詩已有三遍,目光深深凝視青冢,眼神令人心悸。少傾,那人仰首望著浮雲,滿把鬍鬚迎風飛揚,也不知他在看甚,看得極是入迷。良久,悵然一聲長嘆,提起酒壺沿著青冢徐徐一灑,慢聲道:“汝喜飲酒,汝喜觀雲,吾不知,吾不明,而今,汝且看之,且飲之!長始,來過。”言罷,將空酒壺挎在腰間,闊步邁出翠松,仿似並未看見劉濃與橋遊思一般,領著四名部曲朝山下行去。
橋遊思看著那人遠去的背影,輕聲問道:“此乃何人?”
半晌,劉濃收回目光,搖頭道:“不知。”
“哼!”
橋遊思輕輕一哼,走向青冢,在冢前跪下,大禮扣拜。劉濃默然走到冢前,將袍擺一撩,跪落在地,攬手於眉上,向外推到極致,而後徐徐下沉,至地,伏身,以額抵背。
稽首。(未完待續。)
第一百七十七章 揮袖出吳
經吳縣,過丹陽,入建康,水路極其便利,順水揚帆僅需五六日便可。
楓林渡口,幾輛牛車靠在亭側。
十餘名白袍來來往往、忙碌紛紛,綠蘿正指揮他們將車中的各項物什搬入舟中。
“當心些,那是小郎君的梅花墨與墨鱗玉茄……”
小婢洛羽託著一摞錦盒正欲朝舟中一躍,聽得綠蘿的話語,腳步頓時為之一輕,暗中吐了吐舌頭,沿著船板緩步而挪。綠蘿在岸上歪著頭想了想,追上來,接過她手中的盒子,自行放入船倉中。
此番跟隨劉濃前往丹陽與建康的人甚眾,來福帶著十六名白袍刀曲,康利瀟暗攜四名青袍隱衛,胡華次子胡煜也將共行至丹陽,至丹陽後胡煜將與李催同往南蘭陵,接回華亭再次訂購的十五匹馱馬,而此馬源便若細水長流、涓而不絕,待李催與蘭陵蕭氏商事管事接洽後,胡煜將代替李催,專事這條商道。
小婢洛羽年方十二,是劉氏指給綠蘿的小婢,她替代了墨璃。
墨璃於夏初之時嫁給了李寬,與其夫同在吳縣別莊。她是華亭劉氏首個出嫁的大婢,婚禮甚是隆重,劉氏贈下諸多首飾,劉濃亦親書祝賀。
筆墨紙硯足足裝滿一船,劉濃站在船頭回望吳縣,夏蟬已起,林風微炎,江面卻極是涼爽,七載甘苦,建莊園、習詩書、會名士、結好友,美名播於江左,終究踏上這條迴歸建康之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乘風兮,扶搖縱直上。
青雲兮,袍袖燎山川。
烽煙兮,鐵血拭鏗鏘。
歸來兮,醉眠臥蘆蕩。
寧不枉兮,負此七尺……
“瞻簀!!”
正在暗暗暢然舒懷之時,突聞岸上傳來喚聲,轉目一看,只見陸納正從綠蔭裡慢悠悠的搖出來,眉梢飛拔而神采奕奕,指間纏著酒壺繩,繩蕩而壺揚。
“祖言……”
劉濃大喜,跳上岸,快步迎向陸納。
漸行漸近,陸納突地腳步一滯,而後徐徐攬手於眉,長揖。
“祖言,何故啊……”
他這眉正色危的一揖,嚇了劉濃一跳,趕緊將他虛虛一扶,心道:莫非,陸氏有變,舒窈……
陸納卻揖禮三息方起,也不言個究竟,反而笑道:“瞻簀典卷,陸納已閱,繼爾傳呈族叔,族叔言,筆意簡賅,述事盡雅,有上古之風,其間詩篇猶佳。”
四月初,劉濃將楊少柳所書典卷撰抄,共計六卷。一卷命人送至會稽奉呈謝裒,謝裒觀後大讚,親提毫筆為卷作序。三卷呈至建康,一卷入紀府,一卷入衛府,一卷入大司徒府;紀瞻閱後,當即修書一封與劉濃,已為劉濃稍加修改;衛夫人閱後,回信一封僅四字:汝已長成;王羲之閱後,回信曰:寧不識君子,當與君子同。最後兩卷,則分別呈入吳縣顧、陸。
“謝過祖言。”
劉濃還禮,見陸納神情愉悅,不似有壞事模樣,心中一鬆,笑道:“到底何事,竟惹得祖言眉目皆如春也?”
“瞻簀,這……”
聞言,陸納瞅了瞅劉濃,面上竟顯出幾分扭捏,幾番欲言又止,終是嘴角一裂,而後捉起酒壺便亂飲一氣,眼角間的喜意藏也藏不住。
怪哉!
劉濃心中暗奇,陸納性情直爽,能讓他顯出這般窘態著實不易,但他既不欲言及,也不便多問。
陸納飲得一陣,哈出一口氣,笑道:“族叔已至丹陽,瞻簀也將往,瞻簀乃我江東名士,正當一展學識以震北子!陸納本欲同往,奈何不日將往東海一行,故而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