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咳……”
簾內低傳一聲輕咳,橋然面色大變,踏前一步,驚問:“小妹,可是身子不適?”
稍徐。
簾內人淺聲嘆道:“阿兄勿要為我憂心,我的身子一向好著。阿兄此去已有兩個時辰,想來與他交談甚歡,華亭劉氏亦是獨木一枝,若能交好,與兩家皆有利。只是,依小妹度之,若與其結交,不可行利,應發自由心矣。這,阿兄需得切記!”
“唉!”
橋然深以為然,撫掌嘆道:“小妹真知瞻簀矣!他已收下小妹連夜所作之畫,我觀其色甚喜;我已邀其六月聚遊,他已然應允。小妹寬心,我已與其說好,將至咱們莊中悠遊呢!屆時,可再作一幅……”
……
“橋氏有女,名喚遊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吳人皆言:吳郡驕傲自在陸氏舒窈,吳郡妙音首唱顧氏薈蔚,吳郡清絕當屬僑氏遊思。瞻簀兄,汝連日逢得三美,豈不羨煞旁人!”祖盛搖著手中麈,慢慢的度步至劉濃身旁,語音暢暢而調侃。
劉濃側首笑道:“茂蔭兄休得取笑,橋氏之畫確如魂注,橋玉鞠(橋然之字)亦風度自成;吐酒而聞風氣,乃可交之人,改日若有興,茂蔭兄不妨與我一同赴約!”
“瞻簀此言當真?”
“你我相交,何言真假!”
“瞻簀!”
祖盛長長一聲喚,隨後深深揖手不語,劉濃知其心意,挽禮相對。
……
顧氏莊園,鶯鳴燕語。
偌大的花園中遍植花繪,各色嬌豔的春花竟相爛漫。顧淳手裡舉持一枚錦囊,大步跨進園中,邊走邊喚:“阿姐,阿姐!”
有族弟聞之,在樹上鳥窩旁叫道:“阿兄,喚啥,嚇壞了花兒,小心阿姐打你屁股!”
顧淳頓足,抬目一辯,隨即怒斥:“二十三弟,汝成天就知搗鳥而食,若是讓阿姐覺察這窩燕南雀少得幾隻,定會讓你吃上一頓!還不快快下來!”
樹上族弟身上縛著繩索,至葉叢中探首,吐著舌頭道:“鷦鷯巢於深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然,我掏島而食,亦謂之曰願,願之所從,應百無所僻矣。阿姐,如何怪之?”
“哼!”
顧淳仰首叉腰,指著其弟,喝道:“汝之所願,非彼之所願!已所與欲,豈奪於人!奪人之慾,豈可為願!克已復禮,方是為仁!”
“不然……唉喲!!”
樹上族弟正欲反辯,不知看見了甚,猛地一宿頭,鑽進茂密的樹葉之中,猶覺不甚安全,扯過一叢枝葉,往身前一遮,縮在一角發抖。
一個聲音飄過來:“井蛙之鳴海,夏蟲之語冰,皆因一葉而障目爾。怎地?汝欲學否?”
“阿姐!”
“阿姐!”
樹上小孩晃悠悠的蕩下來,低著頭,紅著臉,盯著自己的腳尖,心道:得找個機會脫逃,不然多半要挨阿姐的竹節。
顧淳眉尖飛挑,喜滋滋的迎向自那花海中飄來的一叢大紫,笑道:“阿姐,挑戰來咯!”
“如此快?”
顧薈蔚伸手接過錦囊,捏著絹紙細看,越看眉梢越凝,玉指忍不住的就想敲。身側的婢女久已隨她,趕緊吩咐隨從取來席案,就地一擺。
燕鳴漸消。
婢女道:“小娘子,先用中飯罷!”
顧薈蔚提著筆,一字一字勾勒,答道:“稍後!”
顧淳坐在對案,不敢言語,見得阿姐的額間有細汗,像顆顆晶瑩的淺露。心道:這個劉濃果然難鬥,連阿姐尚要三思方落筆!不可激怒阿姐,得小心屁股!
夕陽爬上梧梢。
“成了!”
顧薈蔚頓筆,雙手疊在腰間悄然用力,往後略舒著雙肩,展眉笑道:“阿弟,遣人,將其送至劉氏酒莊。嗯,不得三日,想來不可迴轉!”
“阿弟?”
再喚一聲,她側過首,這才發覺阿弟伏在案角睡著了,嘴角尚冒著泡泡。幾個貼身女婢悄悄推著顧淳,暗地裡則抿嘴偷笑,心中暗道:幸而解了,不然得陪小娘子餓一日。
顧淳揉著眼醒來,澀然道:“阿姐,我,我非有意。嗯,阿姐真快,天尚未黑啊……”
“哼!”
顧薈蔚冷冷一哼,面上卻染著層層紅意,正色道:“他,他亦定是解了一夜!快,遣人送去,若此論三日內迴轉,我,我……”
我不出來!
她心中亦作不準,前日之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