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起身示範了一回叫琳琅瞧著學過,待得下午,李德全親自瞧過了,見琳琅動作俐落,舉止得體,方頷首道:“倒是學得很快。”對芳景笑道:“到底是名師出高徒。”芳景道:“諳達還拿我來取笑,這孩子悟性好,我不過提點一二,她就全知道了。”李德全道:“早些歷練出來倒好,你明年就要放出去了,茶水上沒個得力的人哪裡成。我瞧這孩子也很妥當,今晚上就先當一回差事吧。”
琳琅應個“是。”李德全諸事冗雜,便起身去忙旁的事了。芳景安慰琳琅道:“不要怕,前幾日你替皇上換藥,也是日日見著萬歲爺,當差也是一樣的。”
因湖南的戰事正到了要緊處,甘陝雲貴各處亦正用兵,戰報奏摺直如雪片般飛來。皇帝事無鉅細,事必躬親,數年來卻從這一場大仗裡獲益甚豐,自今年正月朝廷平判大軍克復嶽州之後,已知此仗必勝,比起當年初用兵時的如履薄冰,自不可同日而語。待得堆積如山的奏摺去得大半,西洋自鳴鐘已打過二十一下,李德全見他放下筆來,忙親自絞了熱手巾送上來,又向琳琅使個眼色。
琳琅便抽身出去,將茶捧進來,果然皇帝放下手巾,便接了茶來,只嚐了一口,忽然抬頭瞧了琳琅一眼。琳琅只怕初次當差出了岔子,心裡不免忐忑。好在皇帝並沒有說旁的話,擱下茶又繼續看摺子。
殿中靜悄悄的,只聽那西洋自鳴鐘喳喳的走動,小太監躡手躡腳剪掉燭花,剔亮地下的紗燈。琳琅瞧著那茶涼透了,悄步上前正想撤下來另換過,正巧皇帝看得出神,眼睛還盯著摺子上,卻伸出手去端茶,琳琅縮避不及,手上一暖,皇帝緙金織錦的袍袖已拂過她的手腕。皇帝只覺得觸手生溫,柔滑膩人,一回過頭來瞧見正按在琳琅手上,琳琅面紅耳赤,低聲道:“萬歲爺,茶涼了,奴才去換一盞。”
恰巧此時李德全進來了,皇帝心思只在留意摺子上的事,聽她如是說,心不在焉點了點頭。琳琅自去換了茶來奉上。待皇帝批完摺子,已經是亥時三刻。皇帝安寢之後,琳琅方交卸了差事下值。
琳琅那屋裡住著三個人,晚上都交卸了差事,自然松閒下來。芳景見錦秋半睡在炕上,手裡拿了小菱花鏡,笑道:“只有你發瘋,這會子還不睡,只顧拿著鏡子左照右照。”錦秋道:“我瞧這額頭上長了個疹子。”芳景笑道:“一個疹子毀不了你的花容月貌。”錦秋啐道:“你少在這裡和我強嘴,你以為你定然是要放出去了的?小心明兒公公來,將你揹走。”
芳景便起身道:“我非撕了你的嘴不可,看你還敢胡說?”按住錦秋便胳肢,錦秋笑得連氣也喘不過來,只得討饒。芳景回頭瞧見琳琅,笑著道:“再聽到這樣的話,可別輕饒了她。”琳琅微笑道:“姑姑們說的什麼,我倒是不懂。”
錦秋嘴快,將眼睛一眯,說:“可是句好話呢。”芳景將她肩膀一拍:“別欺侮人家不知道。”琳琅這才猜到一分,不由略略臉紅。果然錦秋道:“算了,告訴了你,也免得下回旁人討你便宜。”只是掩著嘴笑:“背宮你知不知道?”琳琅輕輕搖了搖頭。芳景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沒事拿這個來胡說。”
錦秋道:“這是太宗皇帝傳下來的規矩,講一講有什麼打緊?”芳景說:“你倒搬出太宗皇帝來了。”錦秋嘿了一聲,道:“我倒是聽前輩姑姑們講,這規矩倒是孝端皇后立下來的。說是宸妃寵逾後宮,孝端皇后心中不忿,立了規矩,凡是召幸妃嬪,散發赤身,裹以斗篷,由公公背入背出,不許留宿御寢。”
芳景亦只是暈紅了臉笑罵道:“可見你成日惦著什麼。”錦秋便要跳下炕來和她理論,芳景忙道:“時辰可不早了,還不快睡,一會子叫掌事聽到,可有得饑荒。”錦秋哪裡肯依,芳景便“哧”一聲吹滅了燈,屋子裡暗下來。錦秋方窸窸窣窣睡下了。
第10章
天氣晴朗,碧藍的天上一絲雲彩都沒有。白晃晃的日頭隔著簾子,四下裡安靜無聲,皇帝歇了午覺,不當值的人退下去回自己屋子裡,琳琅也坐下來繡一方帕子,芳景讓李德全叫了去,不一會兒回屋裡來,見琳琅坐在那裡繡花,便走近來瞧,見那湖水色的帕子上,用蓮青色的絲線繡了疏疏幾枝垂柳,於是說:“好是好,就是太素淨了些。”
琳琅微笑道:“姑姑別笑話,我自己繡了頑呢。”芳景咳了一聲,對她道:“我早起身上就不太好,掙扎了這半日,實在圖不得了,已經回了李諳達。李諳達說你這幾日當差很妥當,這會子萬歲爺歇午覺,你先去當值,聽著叫茶水。”
琳琅聽她如是說,忙放了針線上殿中去。皇帝在東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