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消稍一用力便能要了我的性命。我逼迫自己靜下心神,微微含笑,“難道灩貴人與我不是結怨已深麼?否則那日在永巷何必使團絨引了那麼多貓來要本宮和腹中孩兒的性命,只算本宮命大罷了!”
“娘娘已經猜到了麼?”她說話間香風細細,嫣然百媚,“娘娘耐心真好,既然一早猜到,還能隱忍嬪妾那麼久,是嬪妾低估娘娘了。”
髻邊簪著一隻碩大的白玉薄翅蝴蝶,風動,細細的觸角相碰有玲玲的響動,我澹然望住她,“不是你低估本宮,而是事情已然過去,本宮也不想為難你一片痴心。——你已是皇上的寵妃,若因清河王而殺本宮,未免太不值得。”
她的神色微微一變,眸中的騰騰墨色愈加深沉,牢牢盯住我道:“你知道了?”
我打量她周身碧青的衣衫,坦然回視著她,“貴人終日只著青色衣衫,愛合歡花逾越自己性命,兼之有人告訴我,昔年你孤苦垂死之際,是他請太醫來救的你。王爺慈悲心腸,安知自己救了一個蛇蠍女子,若王爺此時知曉,不知心下作何想法?”
我話音未止,浣碧神色倏然大變,怒道:“最毒婦人心!難為王爺昔日苦心救你,你竟敢如此戕害小姐!”她豁地一口唾在灩貴人面上,“你如此蛇蠍心腸,也配喜歡王爺麼?”
唾面乃是奇恥大辱,浣碧激憤之下不顧後果,一時自己也驚住了,頓時面色蒼白,倉惶瞧著我。灩貴人若無其事拭去面上唾液,低笑一聲,“怎麼方才你家小姐說我害她之時你不曾激怒,一說起王爺便如此情急。”她悠然揚眉,眼角生春,“碧姑娘只著碧色衣衫,碧色同與青色,不知是否與我同一緣故呢?”
浣碧滿面暈紅,大是羞赧,狠狠道:“妖孽女子只會胡說八道!”
“我是妖孽,淑妃娘娘豈不成了妖孽之首?”她施施然靠近我,唇角扯出一絲狠決之意,“既有甘露寺的緣分,娘娘何必得隴望蜀、貪心不足,施媚重回皇上身邊。果然娘娘眼中,天家富貴勝於他的傾心!”她眸中有雪亮的鄙棄與恨意,“嬪妾自識王爺,從未見他有如此真心歡悅的時刻,也從未見他這般傷心。從娘娘回宮那時嬪妾就開始疑心,直到那一日中秋家宴……”
“那天在樹叢後偷聽的人是你?”
“嬪妾留心王爺行蹤已久,那一日又機緣巧合。”她橫我一眼,“果然是你。”她瞥一眼浣碧,大為不屑,“你覺得我不配喜歡王爺,難得淑妃就配麼?她空有如花皮囊,不過是無情無義之徒,尚不如御苑猛獸還有念舊之情!我殺了她,不過是教世間少一個無心之人罷了!”
“所以你在永巷中唆使群貓?”
她不以為意,仰起線條優美的脖子,“王爺為你如此傾心牽掛,你竟為貪圖富貴攀附皇上,還有了他的孩子。你所有倚仗不過就是這個孩子罷了,我便要叫你沒了這孩子重受冷宮之苦,教你日日夜夜痛哭後悔!”
浣碧驚聲低呼,“你瘋了,你若讓這孩子沒了,你便是殺了……”浣碧惶然住口,怒道:“小姐當時有八個月的身孕,萬一母子都保不住,可是三條人命!小姐若死了,王爺他……”浣碧喉中荷荷,雙拳緊握,“那你便等於要了王爺的命!”
灩貴人微微一怔,眉間微有不忍之態,很快掩飾了下去,道:“死了便一了百了,省得王爺再牽念這般無情之人。”天際雲遮掩過金黃月輪,池邊有菰葉菱角的清香肆溢,濃光淡影,波光粼粼,籠罩在一片銀色的光暈中。“清河王……”她的唇角因這個名字而有了溫柔的弧度,眉眼亦有柔和的熠熠神采,“他雖是天潢貴胄,其實與我一樣都是孤苦無依之人。這些年來,唯有他對我好,肯憐惜我。在御苑時人人對我呼喝打罵,驅之如獸,從來沒有人把我當人……即便如今,宮中上下何人不視我為妖孽禍水,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唯有他……”她眼角有晶瑩的光澤,似對月鮫人凝在腮邊的明珠。“所以任何讓他傷心的人,我必殺之而後快。”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我輕聲道:“你殺了我、你為他所做的一切他都不知道,甚至你還要把一切推到祺嬪身上去,豈非白白為他做了那麼多麼?將來他恨也好、感激也好,都是對祺嬪而不是對你,你的一番心血豈不辜負。”我心下一沉,“而且你明知道的,殺了我,他會恨你一輩子!”
她唇角輕揚,眼底驟然閃過一絲兇光,右手不動,左手猛一用勁,把站在一旁的浣碧用力推了出去。浣碧大驚之下不覺驚呼,耳邊有颯颯的風聲刮過,一個黑影翛然躍來,衣袂輕揚間,已把浣碧牢牢接在懷中。
灩貴人輕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