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良久,沉重呼吸的滯納間隱隱聞得爐中催產香料裡夾雜了薄荷的氣味,清亮苦澀地刺激著我昏沉的頭腦。溫實初臉上的汗珠一層層地沁出來,他不時抬袖雲擦,卻總也擦不淨的樣子。
他回頭利落吩咐隨侍的產婆道:“去看看催產的湯藥好了沒?記得要煎得濃濃的才好讓娘娘入口。”他頓一頓,忽然壓低了聲音悄悄道:“皇上不便進來,有句話微臣不得不問娘娘,若是有什麼不測,娘娘要自保還是保胎兒?”
我倏地一驚,狠狠掙扎著仰起身要去抓他的衣襟。到底是臨產的人,手掌一點力氣也沒有,只得牢牢盯住他大口喘息著,失聲道:“溫實初,我以我們十數年的情分要你答允,任何時候,你都不能傷到我的孩子。”
他頓一頓,霎時面孔雪白,頹然苦笑,“我早知道你要這般每件事我,偏偏不肯死心非要來問你一問。”
我心力疲乏,見他如此神情亦不覺心軟,“世上你不肯死心的事又何止這一樁呢?”不過是一瞬,我昂起頭,厲聲道:“我只要你記住--能保得住我們母子三人是最好不過!若真不能保全,就舍母保子。否則,你便讓我活了下來,我雖然身為妃嬪不得自成說,但你知道的,若失去這了個孩子,我必然會做出比自盡慘烈百倍的事情來。今日你雖叫我活了下來,到時也必定會後悔萬分!”我大口喘息著,“你曉得我的性子,我說得出必然做得到!”
他又是惶急又是氣惱,臉色鐵青叱道:“什麼時候了還說這樣沒輕重的話,不怕不吉利麼?!”
溫實初一向溫和敦厚,甚少這般對我疾言厲色,我曉得他是氣極了,一時也低了頭,啞聲喚過槿汐道:“皇后也來了麼?”
槿汐福一福道:“皇后在玉照宮守著徐婕妤,皇上帶著端妃娘娘來的。”
胸腔一陣氣息翻騰,失聲道:“不好!只有皇后在玉照宮,只怕徐婕妤的胎會保不住。”
浣碧急得頓足,“小姐瘋魔了,自己都成了這個樣子還要去顧別人麼?!”
我橫她一眼,吃力道:“你都忘了麼?!”我的氣息越來越沉重,每一呼吸幾乎都牽扯著腹中的陣痛,身體要裂開來一般。我沉聲道:“槿汐,既然皇上來了,你就去回稟,說本宮若然有什麼不測,請皇上不要顧念多年情分,斷斷不要猶豫,必得舍母保子。”我頓一頓,咬唇道:“再稟告皇上,若本宮當真無福養育子女,但請皇后收養這苦命孩兒,莫在襁褓之中就失了慈母關愛。”
浣碧急得要哭,“小姐何苦要叫槿汐去回稟這樣不吉利的話呢!”
槿汐到底沉著,微一凝神已然明白過來,扯一扯浣碧的衣袖道:“姑娘莫急,娘娘若不作此託孤之語,如何能調虎離山保得徐婕妤母子平安。”
浣碧這才稍稍放心,槿汐旋身雲了,很快進來道:“皇上說了,母子都要平安無恙,否則要太醫院一同陪葬。不過皇上已命人去請皇后速速來未央宮照應。”
我微微鬆一口氣,“槿汐,你必然把話說得極穩妥。”
槿汐低眉順目,“奴婢只說娘娘再三請皇上斷斷不要猶疑,切莫顧念 年情分。”我心上一鬆,只覺身上力氣也用盡了,只想閤眼沉沉睡去。我勉強道:“那麼徐婕妤那邊誰去照料?”
“端妃娘娘自請去了玉照宮。”槿汐稍稍躊躇,頗有擔憂之意,“聽說徐婕妤已然痛得昏死過去了。”
端妃行事沉穩,我自是十分放心,不覺長嘆,“我已經盡力,徐婕妤能否無恙,只看上天肯否垂憐了。。。。。。”
話音未落,腹中陣痛一波又一波抵死衝上來,四肢百骸皆是縫隙般裂開的疼痛,渾身的骨骼似乎都“咯吱”掙開來。溫實初的聲音焦急不堪,向產婆道:“杵在這裡做什麼,娘娘胎動已經發作得這樣厲害,還不上催產藥來!”
我痛得幾乎要昏死過去,死死抓著雲絲被的指節擰得關節發白,心底有低微得只有自己聽得見的呼喚。
一簇簇粉紅爛漫的桃花,人間四月芳菲盡,山中桃花始盛開。彷彿還是在凌雲峰禪房的日子,在視窗望出去,風吹過亂紅繽紛,漫天漫地都是籠著金燦燦陽光的飛花如雨。
泥金薄鏤鴛鴦成雙紅箋。
玄清甄嬛
終身所約,永結為好。
春深似海。鳳凰于飛,翽翽其羽,多年所願終於成真。
然而,榴花開處照宮闈,那明豔刺目的鮮紅刺得我大夢初醒,原來種種命運與深情,都可以這樣被輕易分開,百轉千回,終無回頭路。
玄清,玄清,我如何才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