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曾經悲苦憤恨抓著他的手對他交代遺言,訴說自己的不甘和遺憾的,他所謂的生身母親,還——
活著嗎?
這麼荒唐的事情,這麼不可思議的事情,怎麼就會發生了呢?
想起這件事,紀浩禹就頻頻的想要發笑,可是笑聲漫過喉嚨,便化作無聲的苦澀。
最後,他終於心思一橫,再度抬頭朝左司老頭兒看去,道:“巫醫,您覺得——我母后她——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左司老頭兒一愣,上下打量他一眼,“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就是最近突然想起一些往事的時候才發現,好像當年太小,關於母后——有很多的事情我都記不清楚了。”紀浩禹笑道,抬手揉了揉眉眼來掩飾眼底真實的神色。
“都過去多久的事了,還提它作甚!”左司老頭兒倒是沒有多想,仰靠在竹椅上眯著眼睛慢悠悠道,“那個丫頭啊,就是看不開,和紀勻兩個的性子真是不妨多讓,一個比一個倔,磕磕碰碰的折騰著,他們不嫌煩,我這在旁邊看著的都替他們累得慌,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所謂情之為物,於不同的人而言,其實是很難感同身受的。
這一點紀浩禹也無從評定什麼,因為他很清楚,最起碼推己及人,他是不會為了愛一個人就偏執又或者固執到了紀千赫和蘇溪那樣的地步。
“當年從邊城回來,不管蘇武霂和蘇夫人怎麼勸,那丫頭就是死咬著牙關不肯嫁人,歲月蹉跎,死活都要和紀勻較著勁。若是她遇到是別的男人,這樣矢志不渝的耗下去或許還有撥開雨霧的一天,可偏偏她遇到的又是紀勻。就紀勻那個脾氣唷——”左司老頭兒回憶著當年重重,還是忍不住的嘆息,“他認定的事,會聽了別人的左右才怪。更何況還有之前蘇丫頭和姜家那個丫頭聯手誆騙戲耍她的事情在前,這本身就是個死結,我當年也勸了她無數次了,可她就是聽不進去。”
紀浩禹沉默的聽著,一直都不置一詞。
左司老頭自顧說了許多話,突然想起了什麼,就稍稍做直了身子扭頭看向他道,“小子,這回事你來我往,一個巴掌拍不響,怎麼都是兩個人的買賣。我知道你娘她走的走,你心裡憋屈著呢,可是回頭想想,這對她來將而已算是件好事,最起碼也是解脫了出去。她那個性子,真不該被磨能那樣,若要說起來,她進宮之後那幾年的樣子,我老頭子看了也是於心不忍唷。”
左司老頭兒一直都看重蘇溪,為著沒能收她為徒而深深的惋惜。此時這一番話,自是情真意切,真情流露的。
若在以往,紀浩禹也會替死去的蘇溪覺得欣慰,可是現在——
這話在他聽來,無異於一場笑話。
“解脫嗎?”紀浩禹喃喃道,忍不住搖頭苦笑出聲,“真要說到解脫,那也得是她真的想要解脫才行。”
左司老頭兒不明所以,擰著眉頭遞給他一個詢問的眼神。
紀浩禹本來還是不想對左司老頭兒透底,可是這會兒聽了老者那麼語重心長的一番勸說,自己就先覺得心中有愧。
“如果我母后她尚在人間的話,巫醫您覺得她現在人會在哪裡?”深吸一口氣,紀浩禹正色問道。
左司老頭兒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繃直了脊背噌的坐起來,抬頭就要去摸紀浩禹的額頭,“臭小子,你魔障了?大白天的說的什麼胡話?”
紀浩禹沒躲,由他探了自己的額頭,然後便是提了口氣,從袖子裡重新把那本手札掏出來遞過去。
左司老頭兒的目光一直沒離開他的臉孔,狐疑的看著。
紀浩禹的神情冷淡,卻是把目光從他的臉上移開,看著大門口的方向不說話了。
左司老頭兒見他這樣,心裡就更是打起了鼓,狐疑著翻開。
那手札裡頭真正記載的東西其實不多,只有三十餘個左司老頭兒認為是經典之作的方子。
左司老頭兒粗略的翻過去,卻發現其中有幾頁是被紀浩禹折起來做了標記的。
紀浩禹的目光落在門口的地磚上,語氣平靜而無起伏的平穩說道,“第七頁的神仙霧,是老爺子壽宴那晚有人用來在天牢裡頭毒殺延平的。第二十三頁,噬魂蠱,百種毒蟲精煉,是轉為著逼供和折磨人的目的鑽研的,穆蘭琪的屍骨最後是從蛇窟裡打撈上來,想必巫醫你也驗過了,如果不出所料,應該就是這味蠱的傑作吧?第二十九頁,前幾天易明樂是我送來的,她的毒是巫醫您給解的,多的就不需要我再說了吧?”
左司老頭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