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彎處,突見一個穿深色制服的女孩向他迎面走來。那女孩手上拿著一條長長的細繩,鄭川在一剎那間明白過來,她就是崔娟,浴場裡的人與她合謀來要他的命了!
在鄭川猶豫的瞬間,追來的人已經抓住了他,他揮拳向一個男子的臉上打去,又低頭咬傷了另一個人的手,但終於寡不敵眾,很快被按在地上。他聽見一個聲音說這人不正常,我早就看出來了,是一個瘋子。
鄭川被送進了一間包房,他從一群男人的臉後發現崔娟在他們背後閃爍,她怎麼能這樣做?自己已是受害者了。她還夥同這些人來害他!他猛烈地掙扎著大喊大叫,浴場的醫生來給他注射了鎮靜劑,他便在包房的床上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
鄭川對著趕來他家的譚小影講完他的離奇經歷,神情恍惚地說:“我的手機也不知掉到什麼地方去了。”
譚小影從衣袋裡掏出手機遞給他說:“在這裡呢。你將它掉在停屍房裡了。”
鄭川接過手機時望了她一眼,然後又低下頭,怯怯地說:“以後,我們不用再去那個可怕的地方了吧?”
這是句奇怪的問話,譚小影想他這樣說好像是我安排他去那裡的。她向他表達了這個意思,說以後別再接受電子郵件的約會了。
“我知道了,那郵件是你發給我的。”鄭川望著譚小影說,“是林曉月想考驗我對她是否還一往情深,她讓你給我發的那些郵件。”
“不———”譚小影對這個判斷無比震驚,可鄭川說這是林曉月告訴他的。
31
深夜,林曉月在病床上走完了她47年的人間歷程。由於心臟病猝死來得過於突然,她告別人世時身邊沒有一個親人,她的靈魂隨著最後一次呼吸溢位體外,在幽暗的病房裡,這靈魂在等待著第一個接近她的人。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了,護士譚小影走了進來。“12床,量體溫了。”她像平常一樣叫道。她來到床前,看見林曉月蒼白的臉和緊閉的眼睛,“林曉月!林曉月!”她搖著她,有點驚慌地叫道。而就在這短短的接觸中,林曉月的靈魂已經像鳥影落巢一樣撲進了譚小影的身體中……
這是鄭川在被注入鎮靜劑之後看見的畫面。譚小影對此事有兩大困惑,一是被注射了鎮靜劑的人都會進入深度睡眠,而在這種睡眠中人是不會做夢的。因為夢只發生在淺睡中,就像淺水中才能看見魚一樣。那麼,鄭川為什麼會有這樣清晰的夢呢?第二個困惑是,鄭川並不知道林曉月死時的具體場景,而他的夢中所見,與當時的情景卻是一模一樣。當時她真是去量體溫而發現林曉月已經死亡的,鄭川的夢為什麼會和已經發生的事情一樣呢?
在如此的困惑中,譚小影對林曉月的靈魂飛進自己身體中的事有一種非常複雜的感受,好笑、荒唐、嚴肅、神秘、驚恐,各種感受交織在一起,使她無法判斷自己究竟是否發生了某種變異。
從最近發生的事情來看,她陪鄭川去停屍房約會的事就顯得有點不符合她的本意。按理說,她只會奉勸鄭川別相信郵件上的邀請,而不會半夜三更溜進停屍房去驗證什麼靈魂的。但她卻這樣做了,彷彿她身體裡有另一個意志在做主似的。
在這之前,她被那些回憶往事的電子郵件深深打動,林曉月和鄭川在早年的純情經歷彷彿跟她有什麼關係似的,她貪婪地讀著,感動著,鼻孔裡甚至聞到了鄉村的芬芳氣息,這像是旁觀別人經歷的感受嗎?不,她彷彿已身在其中,因而發生最後這種黑色約會時,她實際上有種按捺不住的嚮往。
再往前,鄭川在醫院受了驚嚇,要回家輸液,醫院在物色家庭病床的護士人選時,她脫口而出說我去吧。這種自告奮勇連她自己也覺得有點意外。
再往前想,鄭川住院期間,她對這個13床病人的關照應該是最多的。她還將一束以林曉月名義送來的鮮花轉交給鄭川,而她一點兒也沒追究這事有多麼奇怪。
再往前發生的事與鄭川無關了,但她與同鄉的男友陸地分了手,是否預示著她將騰出大量精力來應付後來發生的事呢?
一個人的靈魂寄居在自己身體中,這是可能的嗎?譚小影第一次面對這樣的疑問,她理性上否定而感情上又有所保留,僅僅是這一點兒保留便使她對自己有了陌生感。
當然,她仍然清楚自己並沒有給鄭川發那些郵件,雖然她的單身宿舍裡有一臺電腦,可是她沒給鄭川發過郵件這是千真萬確的,在這之前她並不知道鄭川的郵箱,而她的郵箱是用自己的名字取名的,從沒有用過“幽靈信箱”這樣的郵箱名。但是,譚小影轉念一想,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