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嗎?”我帶著認真的表情歪著頭,“我以為這裡就只有你和我。”
“對我來說……”富子微笑,然後面向我,“你就像個小孩子。”
我再次眺望窗外。天空非常晴朗,星星十分鮮明,簡直就像是雲的上頭還有另一片天空。
“生氣了?”富子囁囁地問。
我回頭看她,她正用嚴肅的表情注視著我。
“為什麼?”我反問。
“因為我說你像個小孩子……所以你生氣了?”
“我是小孩子啊。”我說著微笑起來。
正因為是專業的飛行員,所以被這樣說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這是大人做不來的事業。也許她以為我會因為這種事情而生氣吧,或者可能是死去的仁朗曾因此生氣過?總之,我所理解的情況是,她認為我應該會生氣,可是我卻沒有。
換個方式說,成為大人的同時等於捨棄了孩子氣的自己;而如果大人輕視我們這樣的小孩子,一定是因為秉持這種機械式理論的關係。
可是所謂成為大人,也就是變老,不就是從人生的高峰上下來,靠近死亡的深淵?
怎麼說呢……
人類真的害怕死亡嗎?
我始終對此保持著疑惑。我看著我的雙親,身邊的大人和老人,然後思考這個問題,人類真的害怕死亡嗎?他們只是膽怯地活著嗎?可是我怎麼都看不出來呢?
普通的大人對我們這些不被期待卻又活著的“孩子”是怎麼想的呢?是用什麼樣的眼光在看待我們呢?雖說是工作,但他們將那些因戰爭而死去的“孩子”,擺放在他們人生的什麼位置?而又試圖阻止什麼呢?
保持孩子的模樣死去,和成為大人然後死去,這兩者哪裡不同呢?
總而言之,兩者是無法比較的,無論是誰都不能比較這兩種事物,一個人要同時體驗這兩種經驗也是不可能的。
然而,我認為我可以體會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雖然說時間在我思考這件事的時候不停流逝,可是經常思考應該還是比較好。時間逐漸逝去,這件事本身就是活著的證據。
我看看手邊表,差不多到了該回去的時候了。
“喂,你喜歡飛在天空上嗎?”富子問。
“嗯,很喜歡。”
“那就好。”她微微一笑。那是一抹松鼠般的笑容,是在討好我吧。
因為如此,我也為了她,像小孩子一樣揚起笑容。因為人們在這麼做的時候,通常會希望他人回應。
在孩提時代曾經得到的東西。
不論是誰,大家都已經……
8
鯨魚一般的轎車把我們送回原來的餐廳。這次是我和土岐野坐在後面,久須美還是坐駕駛座,身邊則坐著富子。車窗只開了一半,但吹進來的風非常冷。我一想到等會兒還要再次搭乘土岐野的摩托車就感到心情沉重,但是當我這麼想時,久須美突然開口說想要坐土岐野的摩托車。她代替我包下了這個暴露在空氣中遭到冷卻的角色,真是奇怪的女孩。
我們到達餐廳時,坐在入口處的老人已經不在了,是因為看到我們嗎?只是正巧笹倉從大門走出來,他出來的時間點也太剛好了。
“哎呀呀……你們兩個!”他看到我和土岐野,爽朗的和我們打招呼。才幾個小時沒見,他給人的印象就產生了急劇的落差,好像醉得很厲害的樣子,“接下來,你們要去哪兒?”
“回去啊。”土岐野回答。他發動了摩托車的引擎,“喂,函南!”
“幹嘛?”我往他那邊走去。
“你的套頭衫可以借她穿嗎?”土岐野說:“反正你到基地前不需要吧?”
他是要我到基地前都借給她嗎?我有些驚異,但仍脫下套頭衫扔給久須美。
“Thank You——”她微笑道,嘴巴里還叼著香菸。
我回到車子那邊,問站在那裡的笹倉:“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搭巴士。”笹倉邊看手錶邊說:“你們呢?”
“你要開車嗎?”我看著富子說。
“我不太會開喔。”富子吐吐舌頭。
摩托車的引擎發出吧嘰吧嘰的聲音,久須美坐上後座,才剛從背後抱住土岐野,摩托車就開始往馬路飛奔。那急躁的加速度,簡直就像剛從航空母艦起飛的戰鬥機一樣。
“也就是說,由我來開這玩意兒咯?”我嘆口氣:“笹倉你也上車吧。”
“你沒醉吧?”富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