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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一顆新發現的星星,並且幾乎也是同樣的遙遠和險惡。通往峰巔的那道山脊險峻得不可思議;在東面,它的垂直高度將近一萬英尺,要想登上頂峰,先得千辛萬苦地步行一星期,然後還得千辛萬苦地攀爬一星期,倘若狂風和險惡的冰塔還能容許你到那兒的話。但它在某一類飛人中卻享有近乎神話般的名聲,這名聲可以回溯到古印加時代,那時充當祭品的人就是從那道山脊上被扔下萬丈深淵,以平息年邁的天神維拉科嘉的怒火。

因此想像一下忒兒在酷寒中獨自攀登著;她已不再像從前那麼年輕或健康,但還是同樣的堅決。她在常年籠罩於卡塔雅托里峰陰影下的村子裡留了信,要是她回不來,她不希望任何人冒著生命危險去找她。

古印加人曾對卡塔雅托里峰懷著深刻的、宗教式的強烈感情,後世的登山者也一樣;忒兒必定也有同樣的感覺吧,孤身一人跋涉在那些神聖的山巒裡。她在攀登時沒有藉助任何手段;沒有翅膀,沒有肌肉或肺部增強,沒有給手或腳裝上鐵爪,沒有繩子,也沒有氧氣。她居然能爬到那兒,攀附在那道世界屋脊上,委實令人難以置信。

從卡塔雅托里峰,從那樣的垂直高度上望出去,沒有什麼是可以與之比肩的。而忒兒就曾獨自站在那裡,一個臨近暮年的女人,凌駕於萬物之上。她已經在利馬的一家商店買好了魔瓶,為此傾盡了所有積蓄。這可不同於聖伊萊爾商業街上賣的那種貨色。它們大多是違禁品,發作最快,最猛烈也最昂貴。它們撕裂你血管的速度快得以納秒來計算,它們會燃盡你的脂肪,使你的身體由裡向外扭曲變形,如同一把被暴風雨毀壞的傘。而忒兒買了三倍於尋常的劑量。

她很可能真地到了那兒,並從卡塔雅托里峰的山脊上縱身跳了下來。這似乎是最說得通的解釋了,儘管她的屍體一直都沒有找到。

忒兒從那萬丈懸崖一躍而下,魔瓶在她體內嘶嘶作響,骨頭扭曲變形,翅膀裂體而出,就像一隻蝴蝶從蛹裡掙脫出來,然而那翅膀還太潮溼太脆弱,立刻就被狂暴的氣流撕成了碎片。而最後,最後,她會撞到岩石上。看來在所有可能的死法中,忒兒選擇了最極端的那一種……

這像她會幹的事麼?湯姆尋思著。

忒兒扭曲著,翻滾著,向深谷墜落?她是有意想殺死自己呢,還是隻想冒個險,痛快淋漓地活過那一刻,不在乎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摩爾式花園裡的那個男人也對這些問題茫然不解,就跟湯姆自己一樣。然而忒兒的特點,他倆都意識到,就是她時時、刻刻、年年都在改變。忒兒的特點就是你永遠不可能真正瞭解她。湯姆自己素來都是穩定踏實、目標明確的;很久以前他就設定了自己的生活軌道。而忒兒則不同。忒兒一貫都是不同的。湯姆大半輩子都被錯過約會、沒完成工作、虛度光陰、或者沒及時收聽到資訊這一類感覺困擾著,但忒兒卻從來沒有過。她總是衝動行事,從不回頭。

那男人又笑了笑,影像停止了。摩爾式花園、花朵濃郁的芬芳,一併消失於無形。

湯姆再度置身於清晨,浮雲的影子掠過他的山頭;他納悶著,就像童話故事裡的人物一樣,不知道自己前一天晚上都在哪兒,目擊到的究竟是什麼。要是當時他能許個願——無論忒兒變成了什麼,她倒是沒提起讓他許個願什麼的——他的願望仍然不離他一直企盼的事。畢竟他已年近七十了。他是湯姆·凱利,是SETI先生。無論你遭遇到什麼事,無論你見證過什麼奇蹟,他這把年紀的人是不會改變的。起碼對這一點,他十分肯定。

第十六章

湯姆·凱利駕著車向山下飛馳。

這是個令人昏昏欲睡的悠長午後,烈日當空,飛人們已經歇著了,空中纜椅一動不動,一團團影子投在地上。

革命廣場上幾乎空無一人,他泊好雪鐵龍,向正抹著桌子的讓·比諾耶遠遠揮了揮手,接著砰砰敲響了郵局的大門。

門口掛著ferme①的牌子,但布里薩克太太還是拉開了插銷。看樣子她大概很高興見到他,幾乎都對他露出了笑意。

隨後他們一道坐在櫃檯旁共度屬於他們的時光,青蠅在她鴿巢般的檔案櫃邊嗡嗡地兜著圈子,溫暖的空氣中有股子濃郁的氣味。

湯姆已經學到及物動詞了,但是這一塊學得挺吃力。不過說到底,法語是門外語,你總不可能一天之內就學會——至少照他的學習方法是不能的。大概總得學幾個月吧,他估計起碼要到暮秋——l’automne②,甚至可能得到冬天,那詞兒叫什麼來著——他才能掌握足夠的法語,好跟布里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