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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我胸部痛得要命——這兒,喏,這兒。手臂也不能活動自如了。”

米琦一把奪下他手裡那個可憐的花圈,旋即消失在墓群之中,其他人則慢慢騰騰地向樂隊走去。米琦吃力地爬上位於公墓樂隊後面的新墓地,把卡琳的花圈調換成一個碩大的,並紮上她的飾帶,然後同其他人加入了送葬行列。

在墓|穴旁,人們致悼詞後舉行告別儀式。當花束和溼潤的土塊劈劈啪啪地落在靈柩上時,蘇加爾來到墓|穴邊,擰開一瓶一升的燒酒瓶蓋,把酒倒在靈柩上,好像理應如此。

“親愛的阿爾貝特,這是你朋友魯迪的最後問候,他今天不能來看你了。”

無人驚奇,惟有米琦、卡琳和哈姆絲老太嚎啕大哭。

奇蹟出現了:老克朗佐夫在急診室裡重新恢復了知覺。忠誠的蘇加爾守護在床邊,欣喜萬分,竟然沒有了話語。魯迪還十分虛弱,但兩眼已經有神了。蘇加爾小心翼翼地給他講述了希爾歇的葬禮、刑警的調查以及人們對事故的種種猜測。可魯迪費勁地阻止了他,說是自己落水的,是自己沒有注意,是個愚蠢的偶然事件。阿爾貝特努力救他,但是河水太急……他呼吸困難,凝硯著蘇加爾,對他懇求,耳語道:“別惹麻煩,蘇加爾。”說罷又墜入夢鄉。蘇加爾用手把老頭子溼漉漉的頭髮從額頭上梳理開,溫情脈脈。

數天的情況都是如此。魯迪恢復得很快,人們用車把他推到一間普通病室,帶陽臺和大窗戶,明亮和親切。只要醫生允許,蘇加爾總是呆在朋友這裡。他一直擔心朋友的生命,不能讓朋友因高興而過度疲勞。他婉轉地告訴老頭子,那個土耳其人要用他的房子來抵押賭債,“耳語者”受土耳其人的委託今晨突然來到了“藍香蕉”。蘇加爾問老頭兒,是否給那人償還百分之二十的債務?魯迪首次嗓門大起來,又像昔日良辰美景之時那樣好鬥了:“你到格拉夫那兒去,對他講,我會弄到錢的——別鬧糾紛。”

蘇加爾糊塗了:“格拉夫?你指的是那個土耳其人吧?”

“格拉夫在幕後操縱。”魯迪喃喃地說。

蘇加爾不信:“‘耳語者’說,他是替土耳其人代勞。格拉夫與此無關呀!”

魯迪·克朗佐夫搖搖頭,顯得精疲力竭。藥物發生了效力。他知道,格拉夫處心積慮,渴望得到他的“藍香蕉”和房子。格拉夫要擴建“愛神中心”,就需要他的房子,向旁邊擴大已不可能、那裡是一家制藥廠。格拉夫貪得無厭。蘇加爾問是否要給他在慕尼黑的兒子通報一下情況,魯迪——已進入半睡狀態——生硬地做了一個拒絕的手勢。兒子要讀書,對紅燈區的事一竅不通。在紅燈區,人們需要更硬的“拳擊手套”。

他意識模糊,受噩夢困擾。蘇加爾細心照顧。有一個人在新一輪拳擊賽前要減輕體重了,這點蘇加爾已感覺出來了,嗅出來了。紅燈區的氣味突然間變了!鯊魚時代啊!

就在當晚,蘇加爾給在慕尼黑的羅伯特打電話,告知他父親處於令人擔憂的狀態。

羅伯特這一天恰逢自己二十四歲生日,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蘇加爾或者是父親祝賀他的生日呢。年年祝賀,惟獨今年家裡沒有寄賀卡來,而且支票也沒有到,他不得不向拉爾斯借錢用。對於父親的親信蘇加爾,他是記得十分清楚的。此人像個打樁的夯具,紅燈區的一塊化石,他的握力好比老虎鉗,然而卻有黃金般的好心腸。他聽說蘇加爾曾是一名非常優秀的拳擊手,只是因為有一次狠揍了拳擊裁判的下巴而斷送了美好的拳擊前程。

起初,他根本聽不清蘇加爾在電話裡講什麼,原因是同學們都擠進他那間逼仄的學生宿舍裡,在喧囂的樂聲中跳舞。拉爾斯抱著一箱啤酒來了,一個身材豐滿的姑娘向羅伯特意味深長地眨眨眼睛,挨近了——這姑娘兩年前曾入選過“施瓦本小姐”。過了一會兒,羅伯特才明白電話裡告知的事。他大吃一驚——這是違揹他意願的。父親仍有生命危險嗎?蘇加爾支支吾吾,說父親在海港喝了很多化學汙染的髒水,現在肝功能失常,總之病得不輕。他並沒有要求羅伯特回漢堡,也沒有轉告父親什麼話,但羅伯特從對方的聲音裡聽出了危急、焦慮和絕望,於是果斷地告訴對方,他將於明天或者後天乘火車回漢堡,具體到達時間再告,還說,如果蘇加爾能到車站來接他,他很高興。

他掛上電話,一口乾了杯中酒,酒是那位身材豐滿的“施瓦本小姐”遞給他的。她調皮,微笑。他無論如何也不想破壞生日聚會的歡樂氣氛。對他而言,父親好像早就死了,多年前就死了。但他不願欠父親什麼,父親對他受教育是投了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