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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上的“五兩”,似乎在催趕著離客。“誰是潯陽客”,表明了船的去處。潯陽,即九江,在鎮江的西南方,北風恰是順風。看來,船就要趁好風而開動了。那麼,“誰是潯陽客?”當然是劉昱,這一點,詩人明白,讀者也明白。然而詩卻故意用設問句式,使文氣突起波瀾,增強了韻味。八月風高,葦寒浪白,誰又願意風行水宿呢?眼前劉昱偏偏要冒風波而遠去潯陽,因而“誰是”一問,言外之意,還是希望劉昱且住為佳。詩心至此而更曲,詩味至此而更永。

可是劉昱究竟是留不住的。北風吹著五兩,何況雨止潮生,又具備了揚帆啟碇的條件。“鸕鷀山頭微雨晴,揚州郭裡暮潮生”,這兩句並不是泛泛寫景,而是既暗示離客之將行,又補點出啟行的地點(鸕鷀山當在鎮江一帶,其地已不可考)。而詩由此也已從前面的入聲十一陌韻而轉用八庚韻,給人以清新之感,與這兩句所表現的秀麗景色是十分和諧的。於是,劉昱在這風(禁止)漲雨霽天晴之時走了。詩人佇立凝望著遠去的客船,不禁想道:今宵客船會在哪裡夜泊呢?“行人夜宿金陵渚,試聽沙邊有雁聲。”一般送客詩,往往易落入送別時依依不捨,分別後惆悵獨歸這一窠臼,而李頎卻把豐富的想象力運用到行客身上,代行人設想。身在此,而心隨友人遠去。後來北宋柳永《雨霖鈴》詞中的“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用的也是這種手法。詩人推想劉昱今夜大概可以停泊金陵江邊了,那時,耳邊會傳來一陣陣淒涼的雁叫聲。葦中有雁,這是常見的,因而詩人由鎮江江邊的蘆葦,很容易聯想到雁。但僅僅這樣理解還不夠。雁是合群性的禽鳥,夜宿葦中也是群棲的,群棲時一般不發聲,如果發出鳴聲,那一定是失群了。劉昱單身往潯陽,無異於孤雁離群,那末夜泊聞雁,一定會聯想到鎮江的那些朋友,甚或深悔此行。“試”字,即暗含比意。反過來,留著的人都思念劉昱,這就不必說了。末句既以“雁”字呼應蘆葦,又從雁聲發生聯想,委婉蘊藉,毫無顯豁呈露之氣,別有一番情味,開後來神韻之風。

(沈熙乾)

聽董大彈胡笳弄兼寄語房給事

聽董大彈胡笳弄兼寄語房給事

李頎

蔡女昔造胡笳聲,一彈一十有八拍。

胡人落淚沾邊草,漢使斷腸對歸客。

古戍蒼蒼烽火寒,大荒沉沉飛雪白。

先拂商弦后角羽,四郊秋葉驚摵摵。

董夫子,通神明,深山竊聽來妖精。

言遲更速皆應手,將往復旋如有情。

空山百鳥散還合,萬里浮雲陰且晴。

嘶酸雛雁失群夜,斷絕胡兒戀母聲。

川為淨其波,鳥亦罷其鳴。

烏孫部落家鄉遠,邏娑沙塵哀怨生。

幽音變調忽飄灑,長風吹林雨墮瓦。

迸泉颯颯飛木末,野鹿呦呦走堂下。

長安城連東掖垣,鳳凰池對青瑣門。

高才脫略名與利,日夕望君抱琴至。

李頎此詩,約作於天寶六、七載(747—748)間。董大即董庭蘭,是當時著名的琴師。所謂“胡笳聲”,也就是《胡笳弄》,是按胡笳聲調翻為琴曲的。所以董大是彈琴而非吹秦胡笳。

這首七言古體長詩,透過董大彈奏《胡笳弄》這一歷史名曲,來讚賞他高妙動人的演奏技藝,也以此寄房給事(房琯),帶有為他得遇知音而高興的心情。

詩開首不提“董大”而說“蔡女”,起勢突兀。蔡女指東漢末年的蔡琰(文姬),文姬歸漢時,感笳之音,翻笳調入琴曲,作《胡笳十八拍》(拍,等於段)。三、四兩句,是說文姬操琴時,胡人、漢使悲切斷腸的場面,反襯琴曲的感人魅力。五、六兩句反補一筆,寫出文姬操琴時荒涼悽寂的環境,蒼蒼古戍、沉沉大荒、烽火、白雪,交織成一片黯淡悲涼的氣氛,使人越發感到樂聲的哀婉動人。以上六句為第一段,詩人對“胡笳聲”的來由和藝術效果作了十分生動的描述,把讀者引入了一個幽邃的藝術境界。讀者要問:如此深摯有情的《胡笳弄》,作為一代名師的董庭蘭又彈得如何呢?於是,詩人順勢而下,轉入正面敘述。從蔡女到董大,遙隔數百年,一曲琴音,把兩者巧妙地聯絡起來。

“先拂商弦后角羽”,至“野鹿呦呦走堂下”為第二段。董大彈琴,確實身手不凡。“先拂”句是寫彈琴開始時的動作。古琴七絃,配宮、商、角、徵、羽及變宮、變徽為七音。董大輕輕地拂拭琴絃,次序是由商弦到角弦,意為曲調開始時遲緩而低沉。琴聲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