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潔、鮮明而有力地突出了這一從軍塞上的男兒的形象。這裡為了與詩情協調,詩人採用簡短的五言句和短促紮實的入聲韻,加強了詩歌的藝術效果。
接下去,詩人又用“黃雲隴底白雲飛”一句替詩的主人公佈置了一幅背景。閉目一想,一個虯髯男兒,胯下是高頭戰馬,手中是雪亮單刀,背後是遼闊的原野,昏黃的雲天,這氣象是何等的雄偉莽蒼。但這一句的妙處,還不僅如此。塞上多風沙,沙捲入雲,所以雲色是發黃的,而內地的雲則是純白的。這一句中黃雲白雲表面似乎在寫景,實則兩兩對照,寓情於景,寫得極為精細。開首六句寫這男兒純是粗線條、硬作風,可是這遠征邊塞的男兒,難道竟無一些思鄉之念嗎?且看男兒在向前看一看那隴上黃雲之後,也還不免回首一望故鄉。故鄉何在?但見一片白雲,於是不能不引起思鄉之感。這一層意思,詩人以最精煉最含蓄的手法,表達在文字的空隙中,於無文字處見功夫。但如果接下去,寫思鄉念切,急於求歸,那又不象是這樣一個男兒的身份了,所以在這欲吐不吐、欲轉不轉之際,用“未得報恩不得歸”七個字一筆拉轉,說明這一男兒雖未免偶而思鄉,但因為還沒有報答國恩,所以也就堅決不想回去。這兩個“得”字,都發自男兒內心,連用在一句之中,更顯出他斬釘截鐵的決心,同時又有意無意地與上句的連用兩個“雲”字相互映帶。前六句節奏短促,寫這兩句時,景中含有情韻,所以詩人在這裡改用了七言句,又換了平聲韻中調門低、尾聲飄的五微韻。但由於第八句中意旨還是堅決的,所以插用兩個入聲的“得”字,使悠揚之中,還有凜烈的勁道。
一般想法,再寫下去,該是根據“未得報恩不得歸”而加以發揮了。然而,出乎意外,突然出現了一個年僅十五的“遼東小婦”,面貌身段不必寫,人們從她的妙齡和“慣彈琵琶能歌舞”,自可想象得出。隨著“遼東小婦”的出場,又給人們帶來了動人的“羌笛出塞聲”。前十句,有人物,有佈景,有色彩,而沒有聲音:“今為羌笛出塞聲”這一句,少婦吹出了笛聲,於是乎全詩就有聲有色。“羌笛”是邊疆上的樂器,“出塞”又是邊疆上的樂調,與上文的“幽燕”、“遼東”貫串在一起。這笛聲是那樣的哀怨、悲涼,勾起徵人思鄉的無限情思,聽了這一曲,不由“使我三軍淚如雨”了。這裡,詩人實際上要寫這一個少年男兒的落淚,可是這樣一個硬漢,哪有一聽少婦羌笛就會激動的道理?所以詩人不從正面寫這個男兒的落淚,而寫三軍將士落淚,非但落,而且落得如雨一般多。在這樣盡人都受感動的情況下,這一男兒自不在例外,這就不用明點了。這種烘雲托月的手法,含蓄而精煉,功力極深,常人不易做到。此外這四句採用了上聲的七麌韻,“五”、“舞”、“雨”三個字,收音都是向下咽的,因而收到了情韻並茂的藝術效果。
全詩十二句,奔騰頓挫而又飄揚含茹。首起六句,一氣貫注,到鬚如蝟毛磔“一句頓住,”黃雲隴底白雲飛“一句忽然飄宕開去,”未得報恩不得歸“一句,又是一個頓挫。以下擲筆凌空,忽現遼東小婦,一連兩句似與上文全無干涉,”今為羌笛出塞聲“一句用”今“字點醒,”羌笛“、”出塞“又與上文的”幽燕“、”遼東“呼應。最後用”使我三軍淚如雨“一句總結,把首句的少年男兒包涵在內,挽住上面的突接,全首血脈豁然貫通。寥寥短章之中,能有這樣尺幅千里之勢,這在李頎以前的七言古詩中是沒有的。
(沈熙乾)
送劉昱
送劉昱
李頎
八月寒葦花,秋江浪頭白。
北風吹五兩,誰是潯陽客。
鸕鷀山頭微雨晴,揚州郭裡暮潮生。
行人夜宿金陵渚,試聽沙邊有雁聲。
劉昱不知何許人,從詩中可考見的,他與李頎是朋友,但關係並不十分密切,兩人當時同在鎮江揚州這一帶。八月間,劉昱溯江西上,準備到九江去,李頎作此詩送別。詩在有情無情之間,著筆淡永,但也並不是敷衍應酬。
詩一開頭,就以景襯情,渲染了離別的氣氛:“八月寒葦花,秋江浪頭白。”八月秋意涼,岸邊的葦花是白色的,江中的浪頭也是白色的,再加上秋風瑟瑟,於是,浪花藉助風力打溼葦花,葦花則隨風而撲向浪花,兩者似乎渾然一“白”了。這“白”,不是嚴冬霜雪之白,也不是三春柳絮梨花之白,而是涼秋八月之白,既不絢爛,也不凜烈,而是素淨蕭疏。其時,“北風吹五兩”。五兩,是古代的候風器,用(又鳥)毛五兩(或八兩)繫於高竿頂上而成。北風吹動船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