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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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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遇合既同夢幻,身世遭逢又如此不幸,但女主人公並沒有放棄愛情上的追求──“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即便相思全然無益,也不妨抱痴情而惆悵終身。在近乎幻滅的情況下仍然堅持不渝的追求,“相思”的銘心刻骨更是可想而知了。

中唐以來,以愛情、豔情為題材的詩歌逐漸增多。這類作品在共同特點是敘事的成份比較多,情節性比較強,人物、場景的描繪相當細緻。李商隱的愛情詩卻以抒情為主體,著力抒寫主人公的主觀感覺、心理活動,表現她(他)們豐富複雜的內心世界。而為了加強抒情的形象性、生動性,又往往要在詩中織入某些情節的片斷,在抒情中融入一定的敘事成分。這就使詩的內容密度大大增加,形成短小的體制與豐富的內容之間的矛盾。為了克服這一矛盾,他不得不大大加強詩句之間的跳躍性,並且藉助比喻、象徵、聯想等多種手法來加強詩的暗示性。這是他的愛情詩意脈不很明顯、比較難讀的一個重要原因。但也正因為這樣,他的愛情詩往往具有蘊藉含蓄、意境深遠、寫情細膩的特點和優點,經得起反覆咀嚼與玩索。

無題詩究竟有沒有寄託,是一個複雜的問題。離開詩歌藝術形象的整體,抓住其中的片言隻語,附會現實生活的某些具體人事,進行索隱猜謎式的解釋,是完全違反藝術創作規律的。象馮浩那樣,將“鳳尾”首中的“垂楊岸”解為“寓柳姓”(指詩人的幕主柳仲郢),將“西南”解為“蜀地”,從而把這兩首詩說成是詩人“將赴東川,往別令狐,留宿,而有悲歌之作”,就是穿鑿附會的典型。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從詩歌形象的整體出發,聯絡詩人的身世遭遇和其他作品,區別不同情況,對其中的某些無題詩作這方面的探討。就這兩首無題詩看,“重幃”首著重寫女主人公如夢似幻,無所依託,橫遭摧折的悽苦身世,筆意空靈概括,意在言外,其中就可能寓含或滲透作者自己的身世之感。熟悉作者身世的讀者不難從“神女”一聯中體味出詩人在回顧往事時深慨輾轉相依、終歸空無的無限悵惘。“風波”一聯,如單純寫女子遭際,顯得不著邊際;而從比興寄託角度理解,反而易於意會。作者地位寒微,“內無強近,外乏因依”(《祭徐氏姊文》),仕途上不僅未遇有力援助,反遭朋黨勢力摧抑,故借菱枝遭風波摧折,桂葉無月露滋潤致慨。他在一首託宮怨以寄慨的《深宮》詩中說:“狂飈不惜蘿陰薄,清露偏知桂葉濃”,取譬與“風波”二句相似(不過“清露”句與“月露”句託意正相反而已),也可證“風波”二句確有寄託。何焯說這首無題“直露(自傷不遇)本意”,是比較符合實際的。和“重幃”首相比,“鳳尾”首的寄託痕跡就很不明顯,因為詩中對女主人公愛情生活中的某些具體情事描繪得相當細緻(如“扇裁月魄”一聯),寫實的特點比較突出。但不論這兩首無題詩有無寄託,它們都首先是成功的愛情詩。即使我們完全把它們作為愛情詩來讀,也並不減低其藝術價值。

(劉學鍇)

賈生

賈生

李商隱

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更無倫。

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賈誼貶長沙,久已成為詩人們抒寫不遇之感的熟濫題材。作者獨闢蹊徑,特意選取賈誼自長沙召回,宣室夜對的情節作為詩材。《史記。屈賈列傳》載:賈生徵見。孝文帝方受厘(剛舉行過祭祀,接受神的福祐),坐宣室(未央宮前殿正室)。上因感鬼神事,而問鬼神之本。賈生因具道所以然之狀。至夜半,文帝前席(在坐席上移膝靠近對方)。既罷,曰:“吾久不見賈生,自以為過之,今不及也。”

在一般封建文人心目中,這大概是值得大加渲染的君臣遇合盛事。但詩人卻獨具隻眼,抓住不為人們所注意的“問鬼神”之事,翻出了一段新警透闢、發人深省的詩的議論。

“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更無倫。”前幅純從正面著筆,絲毫不露貶意。首句特標“求”、“訪”(諮詢),彷彿熱烈頌揚文帝賢意願之切、之殷,待賢態度之誠、之謙,所謂求賢若渴,虛懷若谷。“求賢”而至“訪逐臣”,更可見其網羅賢才已達到“野無遺賢”的程度。次句隱括文帝對賈誼的推服讚歎之詞。“才調”,兼包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