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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部分

遠信入門先有淚,妻驚女哭問何如。

尋常不省曾如此,應是江州司馬書!

元稹於唐憲宗元和十年(815)三月貶謫通州(州治在今四川達縣)。當年八月,他的摯友白居易也從長安貶謫江州(今江西九江)。相同的命運把兩顆心連得更緊。元稹的謫居生涯是很悽苦的。他於閏六月到達通州後,就害了一場瘧疾,差一點病死。瘴鄉獨處,意緒消沉,千里之外,唯有好朋友白居易與他互通音問。他後來寫的長詩《酬樂天東南行詩一百韻》的序言中,追述了通州期間與白居易的唱酬來往。序文最後說:“通之人莫可與言詩者,唯妻淑在旁知狀。”所謂“知狀”,指知道他與白氏詩信往返,互相關切的情狀。這段話,對我們理解這首詩,很有幫助。

這是一首構思奇特的小詩。題目是《得樂天書》,按說,內容當然離不開信中所言及讀信所感。但詩裡所描繪的,卻不是這些,而是接信時一家人悽悽惶惶的場面。詩的第一句“遠信入門先有淚”,是說,詩人接了樂天的江州來信,讀完後淚流滿面。第二句筆鋒一轉,從妻女的反應上著筆:“妻驚女哭問何如。”詩人手持遠信,流著淚走回內室,引起了妻兒們的驚疑:接到了誰的來信,引起他如此傷心?這封信究竟帶來了什麼噩耗?妻女由於困惑,發而為“驚”、為“哭”、為“問”。可她們問來問去,並沒有問出個究竟。因為,詩人這時已經傷心得不能說話了。於是,她們只好竊竊私語,猜測起來:自從來到通州,從沒見什麼事使他如此激動,也從未見誰的一封來信會引得他如此傷心。夠得上他如此關心的人只有一個──白樂天!今兒這封信,八成是江州司馬白樂天寄來的了。

小詩向來以直接抒情見長,幾句話很難寫出什麼情節、場面。元稹這首小詩,最大的特點就在於寫出了場面、情節,卻不直接抒情。他在四行詩裡,畫出了“妻驚女哭”的場景,描繪了“問何如”的人物對話,刻畫出了“尋常不省曾如此”的心理活動,而詩人萬端感慨,卻只凝鑄在“先有淚”三字中,此外再不多說。全詩以素描塑造形象,從形象中見深情,句句是常語,卻句句是奇語。劉熙載《藝概》說:“常語易,奇語難,此詩之初關也;奇語易,常語難,此詩之重關也。香山用常得奇,此境良非易到。”其實,用常得奇者,豈止白香山為然,香山的好友元微之,早就越過這道“重關”了。

(賴漢屏)

酬樂天頻夢微之

酬樂天頻夢微之

元稹

山水萬重書斷絕,念君憐我夢相聞。

我今因病魂顛倒,惟夢閒人不夢君!

這是一首和詩,寫於唐憲宗元和十二年(817)。這時,元稹貶通州,白居易謫江州,兩地迢迢數千裡,通訊十分困難。因此,詩一開始就說“山水萬重書斷絕”。現在,好不容易收到白居易寄來的一首詩,詩中告訴元稹,昨晚上又夢見了他。老朋友感情這樣深摯,使他深深感動。詩的第二句乃說:“念君憐我夢相聞。”元稹在通州害過一場嚴重的瘧疾,病後一直身體很壞,記憶衰退。但“我今因病”的“病”字還包含了更為沉重的精神上的苦悶,包含了無限悽苦之情。四句緊承三句說:由於我心神恍惚,不能自主,夢見的淨是些不相干的人,偏偏沒夢見你。與白居易寄來的詩相比,這一結句翻出新意。

白詩是這樣四句:“晨起臨風一惆悵,通川湓水斷相聞。不知憶我因何事,昨夜三更夢見君。”白詩不直說自己苦思成夢,卻反以元稹為念,問他何事憶我,致使我昨夜夢君,這表現了對元稹處境的無限關心。詩從對面著墨,構思精巧,感情真摯。

“夢”是一往情深的精神境界。白居易和元稹兩個人都寫了夢,但寫法截然不同。白詩用記夢以抒念舊之情,元詩一反其意,以不曾入夢寫悽苦心境。白詩用入夢寫苦思,是事所常有,寫人之常情;元詩用不能入夢寫心境,是事所罕有,寫人之至情。

做夢包含了希望與絕望之間極深沉、極痛苦的感情。元稹更推進一層,把不能入夢的原因作了近乎離奇的解釋:我本來可以控制自己的夢,和你夢裡相逢,過去也曾多次夢見過你。但此刻,我的身心已被疾病折磨得神魂顛倒,所以“惟夢閒人不夢君”。這就把悽苦的心境寫得入骨三分,內容也更為深廣。再說,元稹這首詩是次韻和詩,在韻腳受限制的情況下,別出機杼,更是難得。

(賴漢屏)

重贈樂天

重贈樂天

元稹

休遣玲瓏唱我詩,我詩多是別君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