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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部分

人辭“鳳城”而去,作者依依惜別,心情很不平靜。

“暮雲樓閣古今情”。當此驪歌唱晚,夕陽銜山之際,引領遙天,“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雲”,悠然聯想李、杜二人的深情;瞻望宮殿(“樓閣”一本作“宮闕”),“白日麗飛甍,參差皆可見”,油然興起“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的感慨。暮雲中的樓閣又映襯著帝京的繁華,也將慨然勾起“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惆悵。總之,作者此時腦際翻騰著種種激情──契闊離別之情,憂國憂民之情,以及壯志未酬之情,而這些複雜交織的心情,又都從魏闕灑滿斜暉的暮景下透出,隱然有夕陽雖好,已近黃昏,唐室式微,搖搖欲墜之感。歷代興亡,茫茫百感,一時交集,萃於筆端,俱由這“古今情”三字含蘊了。

還是這個“古今情”逗出了三、四句的抒情。“行人莫聽宮前水,流盡年光是此聲。”“行人”指面前送別的遠行之人。“宮前水”即滻水。滻水源出藍田縣西南秦嶺,北流匯諸水,又東流入灞水,滻灞合流繞大明宮而過,再入渭水東去,故云。這“不捨晝夜,逝者如斯”的宮前水,潺潺,湲湲,充耳引起遠行人的客愁,所以詩人特地提醒說:“行人莫聽宮前水”。“聽”字表明不忍聽又無法不聽,只好勸其莫聽,何以故?答曰:“流盡年光是此聲”。古往今來,多少有才之人,為跨越宮前水求得功名,而皓首窮經,輕擲韶華;古往今來,多少有為之人,為跨越宮前水乾祿仕進,而拜倒皇宮階下,屈辱一生;古往今來,又有多少有志之人,馳騁沙場,立下不朽功勳,終因庸主不察,奸臣弄權,致使“馮唐易老,李廣難封”,而空死牖下。正是這條宮前水,不僅流盡了千千萬萬有才、有為、有志者的大好年光,而且也流盡了腐朽沒落、日薄西山的唐王朝的國運。正如辛棄疾在《南鄉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懷》中說的:“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辛詞汪茫,韓詩杳渺,其長吁浩嘆,則異曲同工。

這首送別詩之所以不落窠臼,而寫得蘊藉含蓄,凝重深沉,在於作者排除了歧路沾巾的常態,把錯綜複雜的隱情,友情,人世滄桑之情,天下興亡之情,一古腦兒概括為“古今情”,並巧妙地用“綠暗”、“紅稀”、“暮雲”、“宮前水”等衰颯形象掬出,收到了融情於景的藝術效果。詩的結構也是圍繞“古今情”為軸線,首句蓄勢,次句輕點,三、四句濃染。詩意內涵深廣,韻味悠長,令人讀後回味無窮。

(馬君驊)

駱谷晚望

駱谷晚望

韓琮

秦川如畫渭如絲,去國還家一望時。

公子王孫莫來好,嶺花多是斷腸枝。

韓琮於宣宗時出為湖南觀察使,大中十二年(858)被都將石載順等驅逐,此後失官,無聞。此詩當是其失位還鄉之作。

駱谷在陝西周至西南,谷長四百餘里,為關中通漢中的交通孔道,是一處軍事要隘。詩人晚望於此,有感而吟此詩。

此為緣景遣懷詩。這類詩率多景為賓,情為主,以景起興,以情結景,它藉助眼前實景,抒發內心幽情,越突出景物的瑰麗,越反襯心情的悽婉,細讀自見堂奧。

“秦川如畫渭如絲,去國還家一望時。”川,平川。“秦川”,指秦嶺以北古秦地,即今陝西中部,渭水流域大平原。詩人登上駱谷,晚霞似錦,殘陽如血,遠嶺近巒,濃妝淡抹,眼前展現一幅錦山繡水的美麗畫面。“如畫”二字把莽莽蒼蒼的遼闊秦川描繪得斜陽掩映,沃野千里,平疇閃光,叢林生輝。這是廣袤的大景。“如絲”二字又把浩浩滔滔的東流渭水狀寫得長河落日,浮光耀金,萬丈白練,飄浮三秦。這是綿長的遠景。大景與遠景交錯,山光與水色競美,蔚為壯觀。然而這些美景都是詩人站在駱谷“一望”中攝取的,又是在辭帝京、返故里的背景下“一望”見到的,句中特著“去國還家”四字,隱隱透露了詩人是失官還鄉,因而被壯麗河山所激發的豪情,一剎那間又被愁懷淹沒了。下兩句便將此情毫不掩飾地抒寫出來。

“公子王孫莫來好,嶺花多是斷腸枝。”《楚辭。招隱士》:“王孫遊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是說王孫出遊,樂而忘返,辜負了家鄉的韶華美景。韓琮反其意而用之,借“公子王孫”來指代宦遊人,實即自指,說自己這次“去國還鄉”還不如“莫來好”。對於遭逐淪落的詩人,這種心境是可以理解的。《漢樂府。隴頭歌》之二所寫“隴頭流水,鳴聲幽咽,遙望秦川,肝腸斷絕”,正可移來為韓琮寫照。韓琮的詩情正是由此歌生髮。他雖面臨如畫如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