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而在寫法上,卻是春蘭秋菊,各佔一時之選。張詩的謝家、曲欄,同於徐詩的愁眉、淚眼,意指所思之人。後兩句,也同樣以夜月寄懷。一個說春月多情,一個說明月無賴。雖語言各異而詩意相同。
無賴二字,本有褒貶兩義,這裡因明月惱人,有抱怨意。但後世因驚賞這對揚州明月的新奇形象,就離開了作者原意,把它截下來只作為描寫揚州夜月的傳神警句來欣賞,這時的無賴二字又成為愛極的暱稱了。這也是形象有時會大於作者構思的一例。
本來月光普照,遍及人寰,並不偏寵揚州。而揚州的魅力,也非僅在月色。詩為傳神,有時似乎違反常理,卻能深入事理骨髓。三分、無賴的奇幻設想,也有它的淵源與影響。三分明月,使人想起謝靈運的名言。他說:“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獨佔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此後宋人蘇軾的《水龍吟。和章質夫楊花》:“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也並不遜色。這些數目字,都是不可以常理論的,而它的藝術效果卻是驚人的。以徐凝此詩而論,後世讀者讀此詩後,對揚州的嚮往如醉如痴,致使“二分明月”成為揚州的代稱。至如“月色無賴”,後世如王安石“春色惱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欄杆”中的“春色惱人”即與之同一機杼。
《憶揚州》是一首懷人詩,但標題卻不明題懷人,而偏曰懷地。這是因為詩人把揚州明月寫到了入神的地步,並用“無賴”之“明月”,把揚州裝點出無限風姿,與《憶揚州》的標題吻合無間,因而把讀者的注意力引向嚮往揚州的美好。這也許是作者有意的安排,無論如何,這種大膽的藝術構思所產生的效果,是不能不使人為之驚歎的。
(孫藝秋)
自君之出矣
自君之出矣
雍裕之
自君之出矣,寶鏡為誰明?
思君如隴水,長聞嗚咽聲。
《自君之出矣》是樂府舊題,題名取自東漢末年徐幹《室思》詩句,《室思》第三章雲:“自君之出矣,明鏡暗不治。思君如流水,無有窮已時。”自六朝至唐代,擬作者不少,如南朝宋代劉裕、劉義恭、顏師伯,陳朝陳後主,隋代陳叔達等,均有擬作,唐代作者尤多,見於宋郭茂倩《樂府詩集》。凡所擬作,不僅題名取自徐詩,技法也仿照徐詩。雍裕之這首詩(《吟窗雜錄》載辛弘智《自君之出矣》與此詩同,並收入《全唐詩》),模仿的痕跡尤為明顯。這首詩表現了思婦對外出未歸的丈夫的深切懷念,其手法高明之處在於立意委婉,設喻巧妙,所以含蓄有味。
自從夫君外出,思婦獨守空閨,成日價相思懷念;平日梳妝打扮,都是為了讓他看了滿意,而今他走了,便不必再去對鏡簪花了,這寶鏡為誰明呢?意思是寶鏡既不為誰明,也就自然不明瞭,是“明鏡暗不治”的進一層說法,比李鹹用《自君之出矣》“鸞鏡空塵生”說得更為委婉。這種表達方式,不只是徐幹《室思》的繼承和發展,其源可上溯到《詩經。衛風。伯兮》:“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為容?”妝扮美容,只是為丈夫;丈夫不在,何必梳妝?這就是司馬遷《報任安書》所說的“女為悅己者容”,正表現了女子對於丈夫的忠貞。
思念夫君,就象隴頭的流水,長流無極;聽到隴水嗚咽的流聲,真叫人肝腸斷絕,感傷悲泣。在徐幹《室思》中,只是說“思君如流水,無有窮已時”,是一般化的說法;雍裕之則將“流水”具體化為隴水,這就使人聯想起北朝無名氏的《隴頭歌辭》:“隴頭流水,流離山下。念吾一身,飄然四野。”“隴頭流水,鳴聲嗚咽。遙望秦川,心肝斷絕。”這首歌刻畫了一個漂泊他鄉的遊子的形象。“思君如隴水,長聞嗚咽聲”,因為暗用了《隴頭歌辭》,便使所思念的夫君在外的情況,有了一個比較具體的內容,即在外過著淒涼漂泊的生活;這個“思”字,便更帶有強烈的感情色彩,簡直要聲淚俱下了。除了“隴頭流水”的聯想之外,這裡還儲存著徐幹《室思》“思君如流水”這一巧妙的比喻。這種比喻是將感情物化,即以有形的物體的形象來比喻無形的內心的情思。以流水喻思君之情,可以兼含多種意思:第一,以水流不斷,比喻日夜思君,如“無有窮已時”即取此義;第二,以水流無限,比喻思婦情長。如李白“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以流水之長比喻情意之長,即取此義;第三,以流水嗚咽,比喻情意悽切。如果說前二義可以在流不斷與思不斷、水無限與情無限之間直接找到“相似點”,那麼水流嗚咽與情意悽切便很難直接找到“相似點”,必須加以聯想,由流水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