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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部分

由此蕪廢。許渾這首詩是憑弔故城感懷。

登臨送目,一片荒涼頹敗的圖景展現在眼前:禾黍成行,蒿草遍野,再也不見舊時城市的風貌。“禾黍離離”,是從《詩經。黍離》篇開首的“彼黍離離”一句脫化而來。原詩按傳統解說,寫周王室東遷後故都的傾覆,藉以寄託亡國的哀思。這裡加以化用,也暗含對過去王朝興滅更替的追思。

由城市的衰敗,詩人轉念及當年興建時的情景。“城此”的“城”,這裡作動詞用,築城的意思。“豈知勞”的“知”,這裡有管得上的意思。勞動人民世世代代不辭艱辛,用雙手修建起這座城市,任其棄置廢毀,豈不令人痛惜?

詩人的聯想活動接著向更廣闊的方面展開。“水聲東去”,既是寫的實景(故洛城緊靠洛水北岸),又有雙關寓意。《論語》記載孔子有一次經過河邊,望著滔滔不息的河水嘆息道:“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詩人也是由腳下奔流向東的洛水,生髮出光陰流逝、人世滄桑之感:昔日繁華的街市、隆盛的朝會、熙來攘往的人群、多少悲歡離合的情事,都在這嘩嘩不停的水聲中變幻隱現,而終歸煙消雲散。想到這一切,真叫人思潮洶湧,起伏難平!

如果說,“水聲”是動景,“山勢”就是靜景,動靜搭配,以滄桑之感暗中聯絡。洛陽城北有芒山,一作邙山,綿亙四百餘里,成為古都的天然屏障,居高臨下,可以俯瞰全城。東漢梁鴻《五噫歌》雲:“陟彼北芒兮,噫!顧瞻帝京兮,噫!宮闕崔巍兮,噫!民之劬勞兮,噫!遼遼未央兮,噫!”而今,城市雖已不復當年繁盛景象,而那殘存的宮殿卻還高聳著,彷彿在給歷史作見證。用靜物這麼一襯托,人事變遷之迅速就感受得格外強烈。這一聯表面看來是寫景,實際上概括了上下千年社會歷史的巨大變化,蘊含著詩人內心無窮的悲慨,歷來為人傳誦。

第三聯由賓士的想象折回現實,就眼前景物進一步點染氣氛。暮雲、寒雨、古堞(城上的矮牆)、空壕,合組成一幅悽清的畫面。空寂之中,幾聲鴉噪,數點雁影,更增添了蕭瑟的情味。

結末又從世事無常推想到神仙的永存。緱(gōu勾)嶺,即緱氏山,在今河南偃師東南,距洛陽約百里。傳說東周靈王的太子晉修仙得道,在緱氏山頭騎鶴昇天而去。後人紛紛擾擾,可有誰能象王子晉那樣逍遙自在地超脫於塵世變遷之外呢?詩人無法解決這個矛盾,只能用一聲嘆息來收束全篇。

許渾生活在唐王朝走向沒落的晚唐時代。他追撫山河陳跡,俯仰今古興廢,蒼莽歷落,感慨深沉,其中隱隱寄寓著一層現實幻滅的悲哀。本篇起得蒼涼,接得開闊,對偶工整,句法圓活,在其懷古詩中亦稱名作。可惜的是後半篇比較薄弱。頸聯雖然刻畫工細,但未能翻出新意,缺少轉折波瀾之勢。結尾更落入俗套,調子也嫌低沉無力。

(陳伯海)

咸陽城西樓晚眺

咸陽城西樓晚眺

許渾

一上高城萬里愁,蒹葭楊柳似汀洲。

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鳥下綠蕪秦苑夕,蟬鳴黃葉漢宮秋。

行人莫問當年事,故國東來渭水流。

這首詩題目有兩種不同文字,今採此題,而棄“咸陽城東樓”的題法。何也?一是醒豁,二是合理。看來“西”字更近乎情理,──而且“晚眺”也是全詩一大關目。

同為晚唐詩人的李義山,有一首《安定城樓》,與許丁卯這篇,不但題似,而且體同(七律),韻同(尤部),這還不算,再看李詩頭兩句:“迢遞高城百尺樓,綠楊枝外盡汀洲。”這實在是巧極了,都用“高城”,都用楊柳,都用“汀洲”。然而,一比之下,他們的筆調,他們的情懷,就不一樣了。義山一個“迢遞”,一個“百尺”,全在神超;而丁卯一個“一上”,一個“萬里”,端推意遠。神超多見風流,意遠兼懷氣勢。

“一”上高城,就有“萬”裡之愁懷,這正是巧用了兩個不同意義的“數字”而取得了一種獨特的藝術效果。萬里之愁,其意何在呢?詩人筆下分明逗露──“蒹葭楊柳似汀洲”。一個“似”字,早已道破,此處並無什麼真的汀洲,不過是想象之間,似焉而已。然而為何又非要擬之為汀洲不可?須知詩人家在潤州丹陽,他此刻登上咸陽城樓,舉目一望,見秦中河湄風物,居然略類江南。於是筆鋒一點,微微唱嘆。萬里之愁,正以鄉思為始。蓋蒹葭秋水,楊柳河橋,本皆與懷人傷別有連。愁懷無際,有由來矣。

以上單說句意。若從詩的韻調丰采而言,如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