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美好的一株垂柳,照理應當受到人們的讚賞,為人珍愛;但詩人筆鋒一轉,寫的卻是它荒涼冷落的處境。詩於第三句才交代垂柳生長之地,有意給人以突兀之感,在詩意轉折處加重特寫,強調垂柳之不得其地。“西角”為背陽陰寒之地,“荒園”為無人所到之處,生長在這樣的場所,垂柳再好,又有誰來一顧呢?只好終日寂寞了。反過來說,那些不如此柳的,因為生得其地,卻備受稱讚,為人愛惜。詩人對垂柳表達了深深的惋惜。這裡的孤寂落寞,同前兩句所寫的動人風姿,正好形成鮮明的對比;而對比越是鮮明,越是突出了感嘆的強烈。
這首詠物詩,抒發了對永豐柳的痛惜之情,實際上就是對當時政治腐敗、人才埋沒的感慨。白居易生活的時期,由於朋黨鬥爭激烈,不少有才能的人都受到排擠。詩人自己,也為避朋黨傾軋,自請外放,長期遠離京城。此詩所寫,亦當含有詩人自己的身世感慨在內。
此詩將詠物和寓意熔在一起,不著一絲痕跡。全詩明白曉暢,有如民歌,加以描寫生動傳神,當時就“遍流京都”。後來蘇軾寫《洞仙歌》詞詠柳,有“永豐坊那畔,盡日無人,誰見金絲弄晴晝”之句,隱括此詩,讀來仍然令人有無限低迴之感,足見其藝術力量感人至深了。
(王思宇)
白雲泉
白雲泉
白居易
天平山上白雲泉,雲自無心水自閒。
何必奔衝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間!
“天平山上白雲泉”,起句即點出吳中的奇山麗水、風景形勝的精華所在。天平山在蘇州市西二十里。“此山在吳中最為崷崪高聳,一峰端正特立”①,“巍然特出,群峰拱揖”②,岩石峻峭。山上青松鬱鬱蔥蔥。山腰依崖建有亭,“亭側清泉,泠泠不竭,所謂白雲泉也”③,號稱“吳中第一水”④,泉水清洌而晶瑩,“自白樂天題以絕句”,“名遂顯於世”⑤。
然而,這一名山勝水的優美景色在詩人眼簾中卻呈現為:“雲自無心水自閒”。白雲隨風飄蕩,舒捲自如,無牽無掛;泉水淙淙潺流,自由奔瀉,從容自得。詩人無意描繪天平山的巍峨高聳和吳中第一水的清澄透澈,卻著意描寫“雲無心以出岫”的境界,表現白雲坦蕩淡泊的胸懷和泉水閒靜雅緻的神態。句中連用兩個“自”字,特別強調雲水的自由自在,自得自樂,逍遙而愜意。這裡移情注景,景中寓情,“雲自無心水自閒”,恰好是詩人思想感情的自我寫照。
唐敬宗寶曆元年(825)至二年,白居易任蘇州刺史期間,政務十分繁忙冗雜,“清旦方堆案,黃昏始退公。可憐朝暮景,消在兩衙中”(《秋寄微之十二韻》),覺得很不自由。面對閒適的白雲與泉水,對照自己“心為形役”的情狀,不禁產生羨慕的心情,一種清靜無為、與世無爭的思想便油然而起:“何必奔衝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間!”問清清的白雲泉水,何必向山下奔騰飛瀉而去,給紛擾多事的人世推波助瀾!自元和十年(815)白居易貶官江州司馬後,濟世的抱負和鬥爭的銳氣漸漸減少,而“知足保和”、獨善其身的思想則逐步增加。在蘇州刺史任上,他深深感到“公私頗多事,衰憊殊少歡。迎送賓客懶,鞭笞黎庶難”(《自詠》),渴望能早日擺脫惱人的俗務。結尾兩句流露出“既無可戀者,何以不休官”的情緒,集中反映了詩人隨遇而安、出世歸隱的思想,表現了詩人後期人生觀的一個側面。
這首七絕猶如一幅線條明快簡潔的淡墨山水圖。詩人並不注重用濃墨重彩描繪天平山上的風光,而是著意摹畫白雲與泉水的神態,將它人格化,使它充滿生機、活力,點染著詩人自己閒逸的感情,給人一種饒有風趣的清新感。詩人採取象徵手法,寫景寓志,以雲水的逍遙自由比喻恬淡的胸懷與閒適的心情;用泉水激起的自然波浪象徵社會風浪,“興發於此而義歸於彼”,言淺旨遠,意在象外,寄託深厚,理趣盎然。詩的風格平淡渾樸,清代田雯謂“樂天詩極清淺可愛,往往以眼前事為見得語,皆他人所未發。”(《古歡堂集》)這一評語正好道出了這首七絕的藝術特色。
(何國治)
憫農二首
憫農二首
李紳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
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李紳,字公垂。他不僅是中唐時期新樂府運動的倡導者之一,而且是寫新樂府詩的最早實踐者。元稹曾說過:“予友李公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