頗與之相類似。
詩的前四句寫湖上春光,範圍上寬廣的,它從“孤山”一句生髮出來;後四句專寫“湖東”景色,歸結到“白沙堤”。前面先點明環境,然後寫景;後面先寫景,然後點明環境。詩以“孤山寺”起,以“白沙堤”終,從點到面,又由面回到點,中間的轉換,不見痕跡。結構之妙,誠如薛雪所指出:樂天詩“章法變化,條理井然”(《一瓢詩話》)。這種“章法”上的“變化”,往往寓諸渾成的筆意之中;倘不細心體察,是難以看出它的“條理”的。
“亂花”“淺草”一聯,寫的雖也是一般春景,然而它和“白沙堤”卻有緊密的聯絡:春天,西湖哪兒都是綠毯般的嫩草;可是這平坦修長的白沙堤,遊人來往最為頻繁。唐時,西湖上騎馬遊春的風俗極盛,連歌姬舞妓也都喜愛騎馬。詩用“沒馬蹄”來形容這嫩綠的淺草,正是眼前現成景色。
“初平”、“幾處”、“誰家”、“漸欲”、“才能”這些詞語的運用,在全詩寫景句中貫串成一條線索,把早春的西湖點染成半面輕勻的錢塘蘇小小。可是這蓬蓬勃勃的春意,正在急劇發展之中。從“亂花漸欲迷人眼”這一聯裡,透露出另一個訊息:很快地就會奼紫嫣紅開遍,湖上鏡臺裡即將出現濃妝豔抹的西施。
方東樹說這詩“象中有興,有人在,不比死句。”(《續昭昧詹言》)這是一首寫景詩,它的妙處,不在於窮形盡象的工緻刻畫,而在於即景寓情,寫出了融和駘宕的春意,寫出了自然之美所給予詩人的集中而飽滿的感受。所謂“象中有興,有人在”;所謂“隨物賦形,所在充滿”(王若虛《滹南詩話》),是應該從這個意義去理解的。
(馬茂元)
西湖晚歸回望孤山寺贈諸客
西湖晚歸回望孤山寺贈諸客
白居易
柳湖松島蓮花寺,晚動歸橈出道場。
盧橘子低山雨重,栟櫚葉戰水風涼。
煙波淡蕩搖空碧,樓殿參差倚夕陽。
到岸請君回首望,蓬萊宮在海中央。
長慶二年(822)秋至四年夏,白居易在杭州任刺史。政事之餘,他常喜歡到佛寺裡聽聽僧侶講經。這首詩便是寫他與“諸客”聽講歸來時的感受。作品生動地描繪了孤山寺的秀美,風景中處處點染著詩人的喜悅之情。
“柳湖松島蓮花寺,晚動歸橈出道場”。柳湖,即西湖,因湖上垂柳掩映,故云;松島,即孤山,因山矗立湖中,故稱:蓮花寺,即孤山寺,湖中蓮花盛開,因而以之形容其美;道場,僧侶誦經禮拜之處,即佛殿。這兩句,雖然僅是對“西湖晚歸”的一個交代,但在寫法上卻很見技巧。試以現代的電影攝影手法作比,先是全景:波光漪漣的柳湖。然後鏡頭向前推近:映出松島、蓮花寺。最後是兩個分鏡頭:湖上,天近傍晚,撐船人正搖動“歸橈”,準備接客歸去;寺中,詩人正和“諸客”走出道場,準備“晚歸”。這種寫法,層次分明,主從有序,給人以清晰明快之感。其次,這兩句五處用了富有特徵性的修飾詞語和“借代”之法,從而增加了景物的質感和特徵,寫出了詩人對它的喜悅之情。試想,如果直說“西湖孤山山上寺,晚動歸舟出廟堂”,這就索然無味,不能寫出孤山寺的特色及詩人的喜悅之情。詩貴別趣,意忌直出,沒有詩人的這種精心安排和恰當修飾,就不會使人讀之如身臨其境的。
上二句,從大處寫起,由景到人;下二句,是從小處著筆,由人觀景。“盧橘子低山雨重,栟櫚葉戰水風涼”,就是寫詩人歸路所見。盧橘即批杷,栟櫚即棕櫚。批杷碩果累累,金實翠葉,本來就多麼令人喜愛,山雨過後,清香四溢,連果枝都被壓得低垂下來;一個“重”字,寫出了詩人對它的多少喜悅之情!棕櫚樹高葉大,儼若涼扇遮徑,雨後清風,闊葉顫動,似乎它也感到了水風的清爽。一個“涼”字,透出詩人多少快感!好的畫境,首先要看它能否表現出典型的物象;好的詩情,首先要看它能否把作者的精神融於畫境。這兩句,可以說是美景爽情的融冶,詩情畫意的結合,似情似景,難解難分。
詩人移步登舟,船行湖上,這時的情景是:在寬闊的湖面上,輕輕的寒煙似有似無,藍藍的湖波共長天一色,所以說“煙波淡蕩搖空碧。”“淡蕩”二字,使人如泛仙槎,如升青冥,寫出了清爽閒適之情。回望孤山寺:“樓殿參差倚夕陽”,“參差”二字,寫出了隨山勢高下而建築的宇觀樓殿的特有景色,從而使人想到簷牙錯落、各抱地勢的瑰麗情景;加之夕陽晚照,紅磚綠瓦,金光明滅,真是佛地宛如仙境,